軍營之外,數百難民早已等候多時,然而震懾於軍中的軍紀,他們還是老老實實的排好了隊伍,這些難民雖然基本蓬頭垢麵,滿身泥汙,但大多能看得出來是青壯,以及極少部分的半大孩子,也是了,逃難的時候,年富力強的青壯年總是要比年邁的老人更容易逃出性命,而毫無自救能力的嬰孩,當然隻能被當做累贅而遭到遺棄。也有總是不肯放棄老人與孩子去獨自逃命的人,然而結局往往是親人沒有保住,自己也丟了性命。因此,當一個老太婆出現在難民群中時,哪怕這個老太婆也是一樣的一身汙泥,但卻依然鶴立雞群。
難民們主要依靠唐軍的施粥活命,因此彼此的爭鬥激烈,打出人命並不稀奇,按理說,一個老太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環境裏注定不會活的太久,然而事實卻並未如此,不僅有難民主動的幫這個老太婆排好打粥的位置,就是初到難民營時,有一些壞痞子主動的要找老婆婆麻煩,也都會有難民挺身而出,幫老太婆解決麻煩。這倒不是因為這些難民有多麼尊老愛幼,而僅僅是因為,人是感性動物,當不顧一切逃命的時候可以拋棄一切,但是一旦安定下來,又會對自己曾經的選擇充滿悔恨,可以說,老婆婆如今之所以會受到優待,完全是因為這些難民們將自己心中對於親人的悔恨轉移到了她的身上而已。
施舍粥的軍士也時常心軟,於是經常從鍋底撈一些幹貨給她。打了粥,老婆婆卻慢慢的離開人群,在一處沒人的地方坐下,這才端起了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將粥咽下,直到碗完全的空了為止,老婆婆這才放下了碗,然後有氣無力在原地躺倒,就此不動了。
老婆婆是經常這樣的,以至於最初的時候,難民們都以為她要死了,然而這些天以來她就一直這麼撐著,精神反而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好,一眾難民見了也就見怪不怪,不在管她了。
一個腳步聲輕快的走近,老婆婆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到一個紮著辮子,臉上滿是泥巴,衣服破爛的小女孩站在了自己的頭頂:“婆婆,你又在這裏了。”與外貌不同,女孩的聲音卻極為清澈,充滿了一種靈動的味道。“啊瑤,不是說過這個時候不要來打擾婆婆嗎?婆婆的身體很疲倦的。”老婆婆有氣無力的說道,不過話雖如此,她的眼裏卻沒有半分的埋怨,反而透著一份溺愛。“婆婆,你前些天教我的東西我全都學會了,你還有什麼東西要交給我啊!”女孩嬌憨的撒嬌著。“哦?這麼快!”婆婆也有些意外:“不會是在騙婆婆吧!”“哼!”女孩不高興了:“是真的,要不婆婆考校一下,凡是答不上來的,我在回去苦背十天!”“既然這樣,那我就要考了?”婆婆說道!“你考吧”女孩滿不在乎的拍了拍胸脯。
“既然這樣……”婆婆剛要出題,卻聽見旁邊一個少年的聲音大喊:“夏玲婆婆,啊瑤,小癩子出事了!你們快來!”“什麼”還沒等到兩個人反應過來,少年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過來:“小癩子食物中毒了,婆婆,你快去救救他!”聞言,婆婆和啊瑤都是一驚,啊瑤當即條件反射跑了出去,然後她猜想到婆婆的腿腳頗不靈便,於是又折身返回了過去,和少年兩人扶起婆婆,奮力向難民營地跑去。
小癩子,其實也是一個少年,因為在逃難的時候頭上起了癩子,後來雖然好了卻留下了疤痕,因此就被叫做小癩子,軍中施舍的粥遠遠不能填飽肚子,因此所有能夠活動的難民幾乎都會自發的去野地裏挖野菜,下河撈魚。好歹填充一下不滿的肚皮,不過因為野地雜草眾多,而難民們能夠分辨毒草的人又極為稀少,因此中毒者屢見不鮮,這種情況一直到了夏玲婆婆的到來之後才有所扭轉,因為夏玲婆婆能夠辨識眾多的毒草,也是在她的教授下,眾多難民才漸漸的能夠分辨的出那些野菜是可以吃的,那些是絕對不能夠碰的,這樣,中毒的人才變得稀少起來,然而總有那些餓急了的人,在見到不常見的野菜的時候忍不住自己的嘴,比如這次的小癩子就是這樣,結果就中毒倒下,幸好,夏玲婆婆不僅能夠辨認各種野菜,還是一個藥劑師,隻要不是立即斃命的烈性毒草,婆婆總能夠想到各種辦法,從而保住那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