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還是竇在曉買肉那家,如今的陳家鎮並沒有多少人,開張的酒館隻剩下了老字號,全指望當兵的支撐門麵。掌櫃的一眼就認出了竇在曉,連忙上來招呼:“爺,您來了,看您這裝扮,似是升官了!”
“掌櫃的發財,炒幾盤拿手小菜,我要和侯大哥喝一杯!”
“好,馬上就來!”
兩人開始還有些客氣,酒菜上來便不分彼此了。
“竇科長,我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咱們團缺錢啊!”
“此話怎講?”
“上一場仗打的窩囊,咱們團損失了八百多人!”
“既然損失八百,那就再補充唄!”
“補充容易,軍餉誰給,糧食怎麼辦?”說到這裏,侯五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長的說:“所以說,你這個財務科長任務重哩!”
說話間,店中進來兩人。這兩人農夫打扮,手中帶著鐵鍬,肩上背著繩索,腳上一雙硬底牛皮鞋,那鞋上帶著泥土,散發著濃烈的泥腥味。兩人進來後,瞄著竇在曉二人看了一眼,找了一個拐角坐了下去,要了二斤豬頭肉、三斤牛肉,又要了一壺酒、一碟花生米。
竇在曉見這兩人穿著樸素,吃的旁若無人,心中納悶,及見兩人的凳子上放著一條編織精細的尼龍袋子,心中更是好奇,他走到兩人跟前,說道:“兩位老鄉好,今年收成怎麼樣啊?”
那兩人一愣,年長的一人隨即笑道:“收成好的很!”
竇在曉領著侯五離開酒肆,到對麵的茶樓坐了下去。侯五喝了不少酒,問竇在曉為何不回營房,竇在曉說:“那兩個人扛著鐵鍁,帶著繩索,一副農民打扮,操的卻是外地口音!”侯五搖晃著身子,拍著腦袋,驚道:“確實如此!”
“若是我沒有猜錯,此二人定是刨墳盜墓之人!”
“這如何看的出來?”
“他們上衣穿的樸素,鞋子卻十分講究,從皮質看,是上等牛皮。那人手中的袋子看似平常,卻非棉非麻,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袋子上麵有個收縮的係子,尋常農戶出門,哪有他們這般打扮!”
“竇科長真是慧眼!”侯五聽的高興,問竇在曉:“依竇科長,我們該當如何?”
“找個人跟蹤他們,待他們刨完,咱們將其一舉擒獲!”
“守株待兔,高招!”侯五隨即安排跟蹤。
因兩人喝了些酒,侯五和竇在曉回到營房大睡起來。到了黃昏,聽到回報,兩人方才睡醒。來人說,那兩人吃飽後提著牛肉去了十裏外的黃莊,鑽進了玉米地。
聽罷,兩人騎上快馬,帶上七八人,沿著小道往黃莊去了。行至黃莊村外,哨兵彙報了兩人消失的地點和方向,竇在曉一麵命手下占領各路口,一麵命人圍定玉米地。
時夜黑風高,天無月光,待各路人馬分配出去,竇在曉身邊隻剩下了侯五。
兩人按照哨兵所指方向進了玉米地,他們發現凡是有人經過的地方,玉米地會留下腳印,秸稈會出現傾斜。兩人驚歎自己的聰明,哪知道行出十多米,地上的腳印出現了分叉,兩人稍作計議,決定分開行動,約定雞叫為號,各自沿著岔路行進!
與侯五分開後的十多米,玉米地裏又出現了分叉,竇在曉這才知道,此玉米地到處是岔路口。果不其然,再往下走,又見到了許多分叉,而且岔路越來越多。
竇在曉家世代為地主,因此竇在曉對地壟十分了解。一壟地通常長百米,竇在曉邊走邊估算著長度,過不多時,他走到了地頭。玉米地的盡頭是一條寬約五米的水溝,水溝深淺不一,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淺,深的地方存滿了水,淺的地方露出了蘆葦。地溝兩側栽滿了楊樹,樹枝繁茂,相互交錯。沿著地溝往上,是一條河堰,河堰高約五米,是黃莊防水攔洪所用。
竇在曉想,但凡刨墳,必然掌燈,隻要站在高處,看到火光,便可人贓並獲,屆時隻需守在洞口,即可獲得贓物。想到這裏,竇在曉暗笑,如此還是當兵好些,總比出入墳地輕巧多了。他左右觀察,此地地勢平坦,隻有河堰稍高,拿定主意後,他向河堰走去,可是行至一半,隱約聽到有人聲。
“哎喲!哎喲!”
這日的夜色與白毛嶺情形相差許多,竇在曉隻見得黑影,看不清形狀,及走得近了,才知道腳下是一處低窪的沼澤。
頭頂的雲一片厚,一片兒薄,厚的時候,天色黑些,薄的時候,天色亮些,竇在曉希望天上的星星能亮些,哪怕是星光,也能讓自己看清楚路了。
“哎喲!哎喲!”
竇在曉這回聽得真切,他鬼使神差走下溝去。地溝很淺,溝底較寬,長滿了野草,偶有幾處低窪水坑。他踩過溝地,遇到不少亂石斷木,及走到地溝對岸,才看到眼前是一處開闊地,這塊地上並沒有種玉米,而是布滿了圓圓的土堆。
他終於回過神來,原來這裏是墳場!
風吹擺著樹枝,吹的樹枝沙沙作響,竇在曉心裏突然泛起了一陣寒意:“侯五這小子去哪兒,可不要在這裏害死我!”想到這裏,剛才的那股追凶的銳勁消失殆盡,轉而開始了禱告:“千萬別有鬼啊!”
竇在曉緩緩從墳地退出,剛要轉身,卻被不明物絆倒,他連忙站起,手卻按在了一個柔軟的物件上。竇在曉好奇,匆忙擦著了手裏的火柴,那微弱的火光好似一團熾熱火焰,照亮了整個腳下,竇在曉看了個清清楚楚,原來這是一具裹著破席子的死屍。那死屍上並未穿著幾件衣服,屍身雙目凸出,大腿及胸腹已被撕開,像是被野狗咬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