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歲的小姑娘》12(2 / 3)

林真為逞一時之快換來了通宵失眠。次日起來,隻覺空前的憔悴,立時放棄大金島的工作,暗慶幸黃漢反對在先。

電話響,林真猜黃漢打來,沒料到是母親:“你是今天上班吧?我怕你睡過了頭。”

林真難為情說:“又不想做了。”

高瑜責備說:“我說你這人就是反反複複!”

林真遲疑說:“老黃不想我去。”

高瑜激動地說:“阿真!不是我說你!他前天說一句不理你,你就世界末日似的;他昨天必定又說一句理你,你就又依十足了。他以後再玩什麼花樣,你就得跟在他屁股後麵轉。盡聽人擺布!”

林真低聲說:“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林健華接過妻子的話頭:“阿真,他不喜歡,你就不能做。你去做一年還沒他一年給你的三分一。我和你母親身體都不好,傑仔又小,有事都要依靠你。既然他還肯擔頭,正是求之不得。有瓦蓋頭比帽子蓋頭安全!你想是不是?”

林真安慰父親:“我剛才也是這樣想的。”

這一鬧,已過九點。林真遲遲疑疑地往大金島來,此行並非想要回100元押金,隻是想給方老板留下個有始有終的好印像,特別的心意給特別的人。她徑向人事部走來,頂頭看見一男人剛上完最後一級樓梯,拐身進了人事部,正是方老板。林真因為通宵失眠不想見他,不料撞個正著。方老板問人事小姐:“林小姐到了沒有?”人事小姐一抬頭看見了林真,頓時笑臉如花,聲音如鶯:“這不是林小姐來啦!”方老板轉頭掠眼林真:“你換上製服,到西餐廳聽工作報告。”在他擦身而過之際,林真隻感到一股莫名的氣魄襲來。人事小姐已拿出套半新製服,白襯衣,黑短裙,生硬地說:“走廊右轉就是更衣室!”林真想說明來意,但被人事小姐兩團眼白一旋,頓覺如被生生剝了皮。

人事小姐說:“等你開會呢!還不快去!”

林真見她審賊般望來,隻得問:“製服不是西裝?”

人事小姐說:“隻剩經理和主任的,部長的還沒送來。”

林真慢吞吞地說:“這種製服,恐怕穿不出去。”簡直為檢舉她的身材而設計的!盤算怎麼脫身?不就是一走了之麼!

人事小姐已別轉臉,林真受到無聲的奚落,決定開了早會再說。她找到更衣室,換上製服,對鏡一照,天哪!這簡直不是高瑜的女兒!她是個削肩美人,若非絲質衣服,就要依靠墊肩托出身段的玲瓏風致。而這件白襯衣非但沒有墊肩,還大了一碼,兩個肩膀癟癟的打前襟堆起了抹布似的一團,那種死白色又似故意要供出她通宵未睡的憔悴。林真還不曾發現自己這麼老了!怪不得胡經理說她不宜做樓麵了!反正她此刻的心情糟糕透頂!迅速脫下製服,慌慌張張走出去,覓得走廊另一端設有出口,不用經過人事部。她真害怕再碰見人事小姐!不!她沒勇氣見任何人!急急忙忙朝那個出口摸將下來,賊似的繞過穿堂,賊似的從側門溜了出去,賊似的駕車飛馳回家!

啊!終於可以躲起來啦!

她先是垂頭喪氣地歪進沙發裏,想想不甘心,取出製服乍膽再穿上,得到的確切結果是證實了剛才的確沒有看錯:鏡中的她老不忍睹!

人生咋這多從未有過的恐慌?童年的孤苦無援是從未有過的恐慌,哥哥的狂妄是從未有過的恐慌,丈夫的嗜毒是從未有過的恐慌,父母的頑病是從未有過的恐慌,黃漢的強行斷糧是從未有過的恐慌。這些都沒能令她完全泄氣,而這短短兩小時的經曆,卻挫盡了她半生的勇氣!為了證實自己尚未到達如此可怕的地步,決定睡一覺,虛弱的美人是睡出來的。她做了碗蛋麵吃——飽肚子容易入睡;掛電話,把BB機調至震信,服兩片寧神藥,世界為她足足停頓了七小時!醒來急忙穿上她喜歡的西裝,描了玫瑰口紅,對鏡左右端詳:腮上有霞,眼中有神,堪稱生動;再搞搞小動作,還夠上媚人了。不禁大難不死似的太息一聲:“好險!”而新的憂慮就像愛滋病菌悄悄地滋生著:“三十的女人,是朵完全綻開的花,花開過後便是花謝。往後是三月五月的循序漸進?還是三年五年的大刀闊斧?”過往建立起來的信心,賴以生存的武器,全靠過人的美貌啊!她感到了不寒而栗!但人貴有不見棺材不流眼淚之樂觀精神。林真便也自我安慰:“我隻是睡不好,有點憔悴,臉上還沒有一條皺紋呢。”擱回電話,開了BB機,大金島已CALL她好幾遍。林真撥了號,接線小姐說:“胡經理請林小姐來大金島麵試。”林真讓她轉給胡經理,胡經理打著哈哈:“恭喜恭喜!我們方老板看中你的才華,想請你做我的拍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