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中,萬物都處於一種蒙沌的狀態中,這是光明和黑暗的交替之際,也是清醒和沉睡的夾雜之時,整個大地雖然還在一片沉寂之中,但是已經開始有一些微微的動靜在四處慢慢而輕輕地響起,在崇山峻嶺,茫茫雪山之中,一隊魚貫而行的部伍在白茫茫的天地中,冒著風雪卷旗疾行。蘇雲舒和每個士卒一樣領來三條樹皮搓成的繩子,和幾塊昨夜宰殺沒有做任何處理腥膻滿鼻的皮子,兩塊小的包在腳上,用繩子紮好,然後再用繩子在腳底纏上幾圈,來防滑,大的披在身上抵禦冰寒。一切準備就緒,大軍出發,戰馬已經不能騎了,兩萬士卒牽著馬全部步行在冰骨嶙峋的山路上。昨夜雖然宰殺了大部分牲畜,剝取了毛皮禦寒,肉類作了幹糧,但是仍然有些牛羊沒有宰殺,也都趕著上了祁連山。
眺望祁連山山頂,的確非常壯觀。白雪皚皚,一片銀色,雪連天,天連雪,全是雪的世界。可真正爬起來,卻一點也不覺得美了。人跡罕見的祁連山,險峰插雲,這裏是冬天的世界,而且是永遠的寒冬,孤淒、蒼茫、死寂,天地間的鳥獸活物能夠在這裏熬過漫長和冰冷的萬不得一,那得需要非常旺盛而且強韌的超常生命力才行。風雪刺得人們睜不開眼睛,又沒有路,眾人一步一滑地行走在冰天雪地中間。鐵刃破冰,寒風刺骨,步履維艱。幸好馬蹄也已經用破布包裹住了,不然根本就攀登不上去。聽著冰冷的寒風從山脊呼嘯而來,在人們的臉上如刀一樣刮過。劇烈的風刮得人像是風中掙紮的枯葉一般,根本站立不穩,幾個人手拉手或者拿著繩子如同串螞蚱一般係在一起而行,否則可能會被狂嘯的寒風給卷下山去。越往上越困難,大家弓著腰,手持利刃在冰雪上鑿出痕跡,手腳並用,半爬半走,艱難地行走挪動著。
霍去病和蘇雲舒夾在隊伍中間,艱難前行著。風雪不斷灑下,視野勉強能夠看見的隻在兩尺之內的身影,在他們慢慢往上爬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異常的聲音,就象是什麼重物突然撞到了山岩上,然後繼續迅速地向山底飛墜而去。聲音很輕,在呼呼的寒風中,稍隔遠一點如果不仔細聽是聽不出來的。蘇雲舒正要轉頭去看,霍去病輕拉了她一把說:“不要回頭!”蘇雲舒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咬著牙拚命地往前爬。蘇雲舒清楚的明白走在這種路上,生與死已經不能由自己來決定了,自己能做的就是希望在沒有掉下去之前多爬一段路。
大地堆雪,飄雪漫天,一整天對著茫茫白色,瞧得雙眼昏花,悶得發慌,那些雪隨風飄飛,冷得人也瑟縮起來。雖然有毛皮禦寒,可是蘇雲舒依舊是凍得手腳已經僵硬,憑著心中的一個堅強的念頭,機械的重複著動作,爬,爬,往上爬!腳旁就是一個光滑的斷崖,稍有不慎就會掉入萬丈深淵,連屍首都看不見。森冷厚濕的寒風嗚咽來回,越來越強,山巔處的積雪已然鬆動,大片雪屑在風渦中急速旋轉,撲在臉上,猶如刀割般火辣辣地疼痛。風聲大作,呼嘯之聲有如天崩地裂,曲折處又如鬼哭狼嚎。
“啊!”走在前麵的錢小多腳底踩落了一角冰石,一條腿登時懸在半空,接著身子就墜了下去,他的身形從霍去病的身邊滾過,霍去病眼疾手快,往前挪出一步,右臂使勁,將利劍深深插入堅冰深處,左手拉住了錢小多的腰帶。錢小多登時懸在半空,霍去病疾吐一口氣,臂上加力,利劍“吱吱”地晃了幾晃,終於硬生生地將下墜的身形輕輕穩住,而錢小多蹬落的那塊冰石在光溜如鏡的崖壁上撞了幾撞,瞬間墜入深穀之中。霍去病此刻半身在懸崖之外,左腳便踏在懸崖邊上,全身之重便隻靠右手所握的深插入冰地的長劍支撐。他左臂微微加勁,竭力想將錢小多拉上來,此時寶劍猛然吃重,“吱吱”搖晃,彎下的弧度幾乎成了半圓,他根本吃不上勁,竟是使不上力道。
一陣疾風呼嘯而過,利劍插入堅冰之處發出“咯咯”聲響,一分分地從地下起了出來。霍去病的身子也跟著往下墜,此刻霍去病隻覺得背上冷汗湧出,再也不敢挪動分毫。他舉目四顧,發現四周光滑如鏡,旁人無法救援。霍去病的胸膛緊緊貼在天山冰冷的冰崖上,強壯的心跳嗵嗵作響,臂膊上的青筋早已鼓得發紫。
蘇雲舒見到這驚心動魄的場景,心驚肉跳,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眼見霍去病吊在壁立如牆的千仞絕壁上,無法上來,她也無法上前營救,而拋繩給他,霍去病又無手相接。若是纏到他身上,這光滑的峭壁山又無借力之處,她根本拉不上來他們,要是叫人來救根本來不及,心思電轉,不知如何是好。
霍去病正在危難處,忽覺腳下有了立足之處,他低頭望去,卻是三支雕羽箭正射在自己的腳底,他認得那是自己七星寶弓配的雕羽箭。原來蘇雲舒急中生智,向他腳底射去三隻羽箭,這羽箭非同尋常,雖然不能夠承載他們重量,但也讓他有個稍稍借力之處。“嗖嗖!”又是一排羽箭,霍去病知道自己再不做決斷,自己和錢小多就會葬身深淵,畢竟羽箭隻是起個緩衝之用,他長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左手緩緩運力,往上一甩,錢小多被他擲到了上麵,他左腳在並排的數隻羽箭上一點,雙腳甩起,霍去病身形往下直落,右手利刃“哧哧”劇響,在冰崖上拉出長長的劃痕來。霍去病隻覺得自己下落的身軀挫彎了數隻羽箭,轉折間但覺胸口劇痛,原來是羽箭結結實實地撞到他的胸口。幸他隻覺嗓門發甜,一口鮮血險些從喉底湧出。但是這也使他下落的身形得以一緩,他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鋒銳的利刃挾霍去病全身力氣再往深裏插去,他自己在光溜溜的崖壁上蕩了幾蕩,堪堪穩住了身形。他這一甩一躍一刺,真可謂是舍死忘生的性命之搏,人的精力有時而盡,潛力卻是無窮。生死關頭,病夫能擊倒比他強壯十倍的力士,置身火場,羸弱的小童也能扛起平日推也推不動的水桶,那自是危機觸發了人體內深藏的潛能了。霍去病決意求生,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他的生命潛力全部使出。若是一刺不入,以一劍之韌斷無法承其重量,自然失足**無疑。那一刹那間,霍去病幾乎窒息,在這生死一線的場景,亦是冷汗淋漓。一排排羽箭又射了過來,霍去病握緊了拳頭,現在沒有了錢小多的拖累,借助羽箭和手中的利刃,努力向上爬去。霍去病努力攀升了一丈,此刻蘇雲舒已經用利劍在冰崖處弄出了一個落腳地地方,她站定,半空中伸長手臂,抓住了他的手掌。霍去病得此死裏逃生之機,不由精神大振,順勢一個轉折翻近冰壁,左手寶劍刺出!“啪”寶劍吃不住他渾身猛撲的力道,也自斷了。但就這麼緩了一緩,霍去病在蘇雲舒的大力拉扯之下,奮力一躍,“喀喇”兩聲,兩臂關節同時脫臼,但身形已借此力道躍了上來。這一切發生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因為風雪漫天,事情發生的又短促,大軍中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的統帥就在這片刻的功夫到鬼門關門口轉了兩圈,打了個來回。霍去病站在崖邊不勝惋惜的望了望冰崖下的雲海,說:“真是命大,不過姐姐送我的劍斷了,而且在這冰崖下無法撿回,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