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然降了下來,天空中已然是繁星點點,下麵的宣室依舊是燈火通明,原因無他,大漢朝的主人還在裏麵勤奮的批閱奏章。一撥撥的禁衛在宣室殿外經過,整齊的步伐和金戈交碰的微聲在這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的刺耳,但在經過殿門之時都不約而同的降下聲來,唯恐驚擾了天子。
劉徹端坐在龍案之後,臉上神情古井無波,借著長信宮燈的燈光,迅捷的在一份份竹簡上掃過,偶然批上自己的答複,神情專注而認真。一陣微風從殿外卷入,燭火忽地飄搖微弱,端坐在案桌前的武帝卻未受影響,維持慣有姿勢,頭也不曾抬起。大致瀏覽了半個時辰後,他抬起頭,怔怔的望向殿外,然後突然起身向外走去,正在打瞌睡的明順看見武帝走出殿外的身影一下子驚醒過來,趕緊追了出去,走到門口,示意侍衛跟上,武帝阻止了,自己漫無目的的往前走,明順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麵。
武帝穿過建章宮南麵的閶闔門。登上玉階,來到了建章宮與未央宮之間有飛閣輦道,這是是皇帝的專用通道。也是宮中最高點,從這裏可以俯瞰長安大小街道,白日裏從這裏通過,可以一覽長安城的繁華,如今夜晚望去,長安城呈現出一種安詳和靜謐。武帝手扶欄杆,長長的的吐了一口氣,指著東南方向遙對皇宮的一組建築說:“那是舅舅的府邸是嗎?”
借著星光,明順眯著眼看著在夜色的籠罩下,灰蒙蒙的獸脊的屋簷幢幢相銜,遲疑了一下明順答道:“回陛下,好像是,這離得太遠奴才也看不清楚,不過武安侯的府邸就在那個方向!”武帝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那個方向出神。呆了足足有一注香的時間,明順忍不住勸道:“陛下,這裏風大,龍體要緊,還是趕快下去吧!”武帝含糊的“唔”了一下,轉身一步一步的走下玉階,突然武帝停住了,然後轉身看著身後因為武帝的突然止步,促不及防差點沒有摔倒的明順問:“舅舅的病好些了嗎?”
“啊?”聽了武帝的話又是一怔的明順半天才反應過來,“回陛下,奴才聽說太尉田鼢風邪入體,人已瘋癲,而且飲食也少進,據說大半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的,身體狀況令人堪憂!”
武帝沉默半晌,才說:“回頭派宮裏的太醫去好好瞧瞧!若是缺什麼短什麼若是宮裏有的盡管來取去給舅舅用,順便給舅舅寬寬心!”頓了一頓又說:“你知道怎麼說!”說完就大步離開。留下明順在那裏發楞。
“什麼叫我知道怎麼說?我要是知道敢情好了?”明順心裏嘀咕者,“自己現在哪有膽子去田鼢的府邸,那些人恨不得吃了自己,誰讓自己在田鼢耳邊說了幾句話田鼢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不過這也不能怪自己吧,畢竟自己隻是一個傳話的,真正的罪魁就是前麵身穿龍袍的這位!”
自己記得非常清楚,自從那次雨天田鼢在宣室中被武帝怒斥之後,田太尉就告病不上朝,而這這參奏田鼢貪贓賣官的奏折都沒少過,真是“強倒眾人推”呀!直到前兩天陛下突然讓自己去探病,並捎上幾句話,而且特別叮嚀隻能說給田太尉一個人聽。自己領命而去。
在太尉府當著眾人的麵自己奉陛下諭旨對病在**上的武安侯進行了例行問候之後,要求病懨懨的田鼢屏退左右,然後自己壓低聲音說:“陛下讓奴才帶句話給侯爺‘現今主上未有太子,大王係高帝之孫,素行仁義,天下皆聞。宮車一日晏駕,除大王外,更有何人當立?’”自己的話音還沒有落下,隻見黃著一張臉的田鼢,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接著變紫,變青。然後變白,跟著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暈死過去,待到回轉過來,兩個眼珠兒直直的起來,口角邊津液流出,皆不知覺,嘴裏念念有詞“我錯了,我該死!”。陛下在武安侯頭頂上打了個焦雷,把人家的三魂六魄炸了個七零八落,怎麼現在又如此關心起武安侯的身體來了,而且是真心實意的,真是搞不懂陛下心中是怎麼想的!明順無力的搖了搖頭,不管怎樣,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其實也難怪明順疑惑,當最開始知道武帝知道自明順帶著自己的旨意探病之後田鼢病臥在**時,武帝表現淡漠,在甘泉宮麵對太後的質問時,話中依舊不見絲毫關心的樣子。
……
甘泉宮裏王太後和武帝對麵而坐。空氣有些凝滯,王太後看著坐在自己麵前威勢日盛的皇兒,出語埋怨:“你舅舅究竟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讓你這樣對他,害得他病臥在家,據說都有些瘋傻了!不是當年要扳倒竇氏的時候用著你舅舅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