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光奔瀉的雲海,像是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咫尺,輕攏慢湧,千變萬化,忽而聚集成一片白茫茫的荒原,無邊無際的,空虛。
然後峰回路轉,潔白的夢幻漸漸變成越來越黑的彤雲,一個接著一個依次滾動著,蜂擁而來,如同麥田上的烏鴉群飛,把整個天空都淹沒在翻騰著的渾濁的黑色洪流中??????
後來,渾濁的雲霾像熄滅的餘燼一樣隨風而揚,漸漸飄散??????
天空沒有雲,一朵都沒有。
——題記
不赦島。
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兩腿酸軟無力,像癱瘓一樣靠在緊閉的門上大口大口的喘氣。他費力的把榆木桌子拖過來把大門死死的堵上,雖然上了一道保險,但是他知道這樣做是無用的,隻是垂死前的無力掙紮,一個心理安慰而已。
或許是條件反射,他將裝滿實彈的肮髒槍口塞進了嘴裏,門牙感受到了金屬的堅硬,管道裏充斥的機油味差點讓他吐出來。
隻要輕輕扣動扳機,他的人生便從此終結。
用槍也絕對不會用那一招自殺,雖然用那一招會死得更有尊嚴些,但那是對那個人的極大的侮辱。
但是明明已經練過無數次的動作,到了這一刻的時候,自己的雙手還是在劇烈的顫抖,額頭的汗水依舊打濕了衣領。
如果被他們抓住的話,那就是生不如死了。如果不受痛苦的話,此刻隻需要手指向內側移動一厘米即可。
所以,閉上眼睛,手不能顫抖,扣動扳機發力,讓周圍的一切雜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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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沒有扣動手槍的機板,在最後的那一瞬間,他放緩了右手的力量,睜開了眼睛,將槍口從嘴裏拿了出來。
他從沒有感覺到原來手中的槍是這麼的沉重,在放下的那一刻,就像溺水之人甩開了包袱浮出了水麵,心裏反而是一種獲勝般的釋然和喜悅。
他幾乎是微笑著的,那個微笑像是孩童時一樣,天真澄澈得不參一點雜質。因為他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聲音,似乎在召喚自己,仿佛來自遙遠的空想前世,被風和時間剝去了意義,隻留下那種令人懷念的溫暖。
他的餘光瞥見了桌子上點著半截蠟燭的空油瓶和一隻肮髒的破碗。
這個時候,外麵龐大的腳步聲像巨大的鼓點,咚!咚!咚!越來越近。
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迅速的從懷裏摸出了一張包食物的牛皮紙,上麵還有一塊油漬斑,印花紋很好看,所以他一直沒舍得扔。在身上慌慌忙忙半天也沒有摸出一支必來,急得他隻能砸碎了桌上,用殘碎的瓦片割傷自己的手指,顫顫巍巍歪歪扭扭疾風般的在上麵寫上了幾句話:
“如果有人看到這封信,那表示我已經死了。如果所發生的一切荒誕都是真的,假如我能回到人生初見的時刻,哪怕世界顛覆,我也願意用天真去拯救她的無邪。”
觸目驚心的幾行血字後,他已濁淚漣漣。
他把寫好的手帕塞進了桌子上那個空油瓶子裏,用剩下的半截蠟燭把它擰得緊緊的。又撕了半塊破舊的桌布裹在上麵,用布條捆了好幾道打了個死結。
爆炸一般的巨響,門已經整個都被摧毀了。
塵埃飛揚之中,不見人,隻有模糊難辨的黑影。地獄的陰影像漆黑的夜幕朝他崩塌下來,黑暗將他埋進了不見天光的深淵裏。
在最後的那個時刻,他使出了生命的全部力量奮力的將瓶子扔出了鐵欄重重的窗外。
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後,瓶子被外麵洶湧波瀾的大海瞬間吞沒,翻滾爆炸的白色浪花像一陣沉悶的滾雷。
咆哮的大海,遠處的燈塔,明明滅滅的燭火,空曠的島嶼,一座沒有出口的森嚴監獄。
敲鍾人擊響了午夜的鍾聲,深遠空洞,四散開去,像喪鍾的悲鳴,黯月下一首黑暗絕望的驪歌。
被埋葬在世界最深的洞穴裏,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