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甚至開始厭倦陽光,所以我的生活顛倒,日伏夜出就好像又變回了從前那孤獨的夜公主一樣。我開始學起奈洛,醒的時候,有一根沒一根地抽著她的薄荷煙。心情憂鬱到無法進食,虛弱的身子靠著點滴維持、靠著安眠藥睡覺。
不過,那天晚上後來發生的事,我聽說了。
人群議論紛紛,一連好幾天都在電視上連續報導,說是伊納德企業一棟尚未完工的超級大樓被不明身份的人炸毀,整個大樓一夜之間夷為平地,警方到現在都無法確定死亡人數。
炸彈攻擊嗎?哼……要真是那樣就好了。
我關上房裏的電視,望向窗外,繼續抽著我的煙。
接著,我聽到樓下傳來隱隱交談聲。
我習慣性地嗅嗅鼻,卻發現煙味充斥著我的一呼一吸,讓我根本聞不到其它的味道。微微對自己苦笑,我撚熄煙頭,起身推著點滴當我的拐杖,一小步一小步地往樓梯走去。
雖說二樓鋪著厚厚的地毯,沒讓點滴架的滾輪發出什麼聲音,但是樓下的人似乎有比貓更機靈的耳朵,當我來到樓梯間,底下已經一片沉靜。
“艾莉絲小姐,您醒了啊。”
不一會,煙雨從客廳的方向探頭,見到是我,仿佛鬆了一口氣,連忙跑上樓梯,攙扶著我慢慢下樓。
煙雨帶著我走進客廳,發現三名黑衣人站在那裏,兩男一女,男子們有著和煙雨一樣麵無表情的臉,但是相貌極為平凡,當我目光移開後,甚至無法回想起長相。但其中那位女子,一頭灰白色的長發有意無意地遮住了半張臉,讓身材嬌小的她看起來格外沒有精神,但那迷蒙無光的睡眼,卻無時無刻散發著一種幾乎要令人窒息的詭異神色。
三人見到我的同時深深一彎腰,但是感覺上不是對我的恭敬,而是默哀。
“這位,就是原因?”那位銀發女子開口,纖細平板的聲音卻挾帶著威嚴,在幾人之中仿佛地位最高。
“她是大人交付予我最後的任務。”煙雨點點頭。
“如果是那位大人的交代,於公於私我們都會接受,雖然依照紀律我們不能介入任何家族的行動,但是那位大人畢竟也是我們的大人,這件事組織不可能束手旁觀。”
“多有勞煩了。”煙雨低頭示禮,目送著三人轉身離去。
但那位銀發女子突然微微一側臉,單單露出的一隻眼睛發出足以震嚇一頭猛虎的銳利眼神,並用著和那眼神不太協調的語調平靜地說:
“要是你無法履行與那位大人的約定,我會親自送你上第二次之死。”
煙雨朝我一望,回頭一笑:“不用組織出手,我也會以死謝罪。”
大門輕巧地關上。
“煙雨……你們,究竟是哪個家族的?”我由不得問。
煙雨長歎一聲,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艾莉絲小姐,我想有些事情該是對您坦承布公的時候了。”
據煙雨說,他們的“組織”並沒有實際的名字,潛在人類和血族之間,不歸屬、也不聽令於任何家族,甚至是血族議會。
組織的每一位成員都是精挑細選,是菁英中的菁英,千百年來履行同一個職務:維護血族與人類之間的天秤,致力讓血族的存在遠離人類的認知。組織,基本上可以算是專門“善後”的集團,在世界各地湮滅血族所留下的足跡,也因為職務相關,他們永遠擁有第一手情報,也是情報最流通、最龐大的集團。所謂“情報就是一切”,他們自然也握有所有家族的把柄以此約束家族想對組織動念的任何企圖。
組織究竟存在了多久,煙雨也不知道,但是確定是由他們口中的“大人”也就是Seven所創建,並領導了組織至少幾百年的時間。當組織的規模逐漸成形,不再需要他親自監督之後,便自此消聲匿跡,成為組織之中的傳說人物。
而煙雨本身,大約是兩百年前加入的。
兩百年前,他的名字自然不是“煙雨”或者應該說他沒有名字。
忍者無名,而他,是盡得一身真傳的東瀛伊賀忍者後裔。一旦成為真正的忍者,就不再有名字,頂多隻是稱號,並且注定了生於影、死於影的命運。
然而諷刺的是,他的命運,並沒有因為死亡而結束。
他死於影,又生於影。然後,他進入了另一個永恒黑暗的世界。
當時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不像其他新轉化的吸血鬼,總有一個“主人”來引導他們踏入這地下世界,他於黑暗的重生,純粹是個巧合。而當他旁徨無助的時候,那位大人出現在他身前,就像是天上降下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