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有許多東西玄之又玄,例如雲巒之城的傳說。
白雲悠悠,或停或走之間變幻出千奇百怪的形狀,就像是一個完整的大千世界。盛夏的晴朗日子,山裏孩子積聚在清冽的山澗下麵脫個精光,連十指之間都彌漫著山泉水的清涼。一個傻頭傻腦的農家孩子忽然間從潭水裏站起來,指著天際,興奮道:“看哪!天上有條河流快要掉下來啦!”
“你個二愣子,又犯傻了?”
撲通、撲通!同伴們依次從高高的山澗頂端一躍而下,在過頸的潭水中激起水花四濺。農家孩子被奚落了,漲紅了臉,卻不敢再談及那個“驚天”的發現。
千百年來,雲巒之城的故事就像是一個亙古的謎團,伴隨著無數凡人短暫的一生。但即便是向往著,卻少有人敢於相信,那藍天雲之間果真存在另一個世界。
偶爾有遊方道士經過山村,借著酒勁對傻小子講起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但孩兒他娘總是及時殺過來,揮舞著掃帚衝鋒陷陣一般。不出一炊煙的工夫,村口十裏地之外都是漫天的煙塵。孩兒他娘義憤填膺雙手叉腰站在老槐樹下,遊方道士,則是落荒而逃。
久而久之,雲上之城的傳說,愈發變得撲朔迷離。但是這種似是而非的猜想,在絕大多數修士的世界中卻是最美妙的向往。因為在所有的修仙宗門中流傳著這麼一句古言,那就是:“九天雲巒自巍峨,雲海納溪河。羽化登仙雲上城,足下一昆侖。”
單從這句修士中流行的小詩就能看出來,雲上之城自然是存在的,而且是凡人羽化登仙之後“歸仙”的去處。但即便修士有著登仙的希望,飛仙的壯舉也幾不可見。如此這般,數千年過去了,部分修士便不再奢望能夠飛仙,而是在大地上建立無上的傳承——修仙宗門。陸地上修仙宗門何止萬千,其中佼佼而為主宰者,當為昆侖門。
昆侖門,位於大地之巔昆侖山。曾幾何時,天下好男兒無不向往著白衣勝雪負劍馭飛狐,這便是身為昆侖門弟子的榮耀。在昆侖門人的眼中,昆侖門便是這天地之間的主宰,即便是住在雲上的“仙人”都無法與之相較。遊方道人的詩句無論真假,終歸是辱沒了昆侖門的顏麵。所以一旦有凡人敢於吟唱那句“禁詩”,就必須為自己的不開眼付出代價。
八九月之間,是大地上最為酷熱的時間。
十年一度每每此時,昆侖山之巔山門大開,整個昆侖山奪天地之色,閃耀著堪比日月的聖潔光輝。屆時自昆侖山巔升起一根千丈見方的光柱,那光柱極為霸道,帶著驚天威勢破天而去,在億萬凡人的驚恐中殺破蒼穹!
每十年,昆侖光柱都是隨意殺破雲層、直直將天捅了個大窟窿!優越、粗暴、強大而隨意,這就是昆侖門的腔調:我之上,無仙神;我之下,皆凡人。
“看哪!”即便是每十年一見,億萬凡人都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紛紛奔走相告:“昆侖門的仙人,又要降下‘福瑞’了!”凡人們的奔走相告才剛開始,昆侖門便立即著手製造大地上絕無僅有的壯舉。隻見環繞著昆侖山的聖潔光輝、眨眼通過天上的大窟窿湧入雲端,繼而如雪花般飄落下來。浩瀚!如同天際高懸的一掛銀河。
千萬裏冰封!
轉瞬之間,原本酷暑難當的大地就披上了皚皚白雪。雪花紛飛中,唯有昆侖山遺世獨立,如同人間唯一的淨土。十年一度,昆侖上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昭告天下,昆侖門執天下牛耳!
雲巒之城,到處都是一片雪白繚繞的雲絲。當你置身其中,足下、身後甚至目光所及,無論你身處何方,繚繞你的是一片白雲的世界。
“少爺,少爺慢些!”
伴隨著百餘仆人們眾星捧月般的叫喊,一個錦衣少年快速跑出了高聳入雲的城主府。隻見他很是得意,回手便是一記漂亮的三連射,立時就有三個仆人倒在地上,血跡瞬間染紅了他們身下的白雲,雲絲凝滯。倒地的仆人渾身是血,可還是極為利索爬起來跟上人群,絲毫不敢耽誤了護衛少城主的任務。
錦衣少年眼見自己的羽箭並未重傷仆人,嘟著嘴麵露不悅,罵道:“都怪落凡那個糊塗蛋,非攔著我偷宗族祠堂的雲楠竹祖宗牌位,要不我的羽箭怎麼才這點威力!”他說完,漂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緊隨其後的百餘護衛仆人紛紛滿頭大汗。
“看!”忽然間一陣微弱的白光在腳下泛濫開來。隻見來自昆侖山巔的千丈光柱,在突破了半空的雲層之後威勢絲毫不減,頃刻間就撞上了無比“廣袤”的雲巒之城。
錦衣少年貓著臉,足尖踢起一小撮白雲,隻見他如同一隻輕盈的鳥兒躍上去。如此這般隻需十個呼吸的工夫,他就閃身數百丈之外,穩穩落在落雲城外一條雲河之畔。等他落下腳,身後的百餘撮雲朵才飄散著、融合進腳下的雲層。
“糊塗蛋,你又在幹嘛!”錦衣少年才站穩,便急忙大步流星走向被自己稱作糊塗蛋的書童——落凡。小書童著了一身白色雲衣,雖然那衣服料子隻是雲上之城的中下等,但卻恰如其分襯托著他的聰靈。
落凡被錦衣少年小小嗬斥了一下,霎時間有些慌亂。隻見他茫然回首,怯生生答道:“千行,我在玩水呢!”很顯然,落凡並不是說謊的行家裏手,甚至他的謊話連入門級都不夠格,因為他通紅的臉蛋和慌亂的動作無一不在出賣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