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日國。六出城。往生穀。
“師父,我們一不是和尚,二不是牛羊,三不是…幹嘛天天吃這些啊!”一個十五六光景的少年,黝黑的膚色,渾圓雙肩,雙手扶於膝上,低身看著木桌上那一盤素菜,兩碗粗飯,不禁眉頭緊蹙,拉長了音,一字一字的吐道。
“再挑剔,就給我滾出這往生穀。”少年對麵一長須老者,白皙清瘦的麵容上傷疤累累,此刻浮出一絲嗔怒之色。
“我就您這麼一個親人,您舍得我走嗎?”少年見老者不悅,頓時滿臉堆笑的語道。
“不舍又如何,為師所言,你亦盡當流水,付之東去了。”老者無奈而語。
“應該是付之西去才對啊?”少年頷首小聲嘀咕著。這往生穀東乃是齊壽雪山,所以水是自東向西而流去的,而老者並非這往生穀人,所言隻是經驗而談。
“要不…”少年那雙目滴溜溜的轉著,嘴角泛起一抹邪笑,麵向老者言道。
“孽障,若敢打那些歪主意,你我便再無師徒情義了!”老者打斷少年話語,厲聲喝道。
“徒兒隻是想去采些‘老人蘑’而已!”少年委屈著語道。
“為師的話,你好生記得!”少年本想師父誤解自己的意思,能寬慰幾句,怎知師父仍舊厲聲而語。
少年見老者這般,亦不敢再語,埋頭吃飯,吞咽時微微皺著眉頭。
老者食罷,將筷子輕放於木桌上,看著一臉苦相的少年,慢慢語道。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為師這傷亦好了大半,今日便要閉關去了,你好生練功,不能將時光荒廢了。”
“師父,您…可以不去嗎?”少年聞聽‘閉關’二字,騰一下站起身來,看著老者那傷痕累累的麵容,緊張地懇求道。
“您已經去了三十九次,可結果卻越來越糟,徒兒怕…”少年見老者並未搭話,接著語道。
老者聞聽此言,一臉怒氣,起身負劍便出。
“師父!”少年攆出屋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喊道。
老者聞聲停下腳步,卻未回身,隻大聲語道。
“為了你為師已舍棄太多,難道你連這僅剩的‘劍癡’稱號也要毀了不成?”
“師父,徒兒不忍心您再受那樣的苦,徒兒怕…”少年哽咽著語道,最後竟泣不成聲。
“為師心意已決,莫須再勸!”老者倒是緩聲語道,隻心意未變,語罷抬腳便走。
“師父!”少年見師父離去,歇斯底裏地喊道,跪爬著攆去。鮮血順著膝蓋磨**流出,滴落在滿是爬痕的地上,塵灰一裹,任憑春風拂來,亦是巋然不動。
“嘩嘩”的流水聲不絕於耳,一道殘紅氤氳其中,赤水河邊泥香暗湧,遠處青草滿目,林花卻自稀稀落落。齊壽雪山將往生穀摟於懷中,一同享受這餘暉的安然。而餘暉所影照的另一處,少年雙手抱在老者的右腿上,淚流滿麵,口中不住的喊著“師父”二字。
“鬆手,否則為師廢了你的武功!”老者的恫嚇聲劃破天際。
“徒兒…求你…不要…去…”
“啊…!”隻見老者竟狂嘯起來。手持青鋒,一道劍氣便將少年掀翻在地,滾出丈餘。
“未想我劍癡玉禹,一手結下的孽緣,今日還要一手了絕。”青峰劍氣複起,一縱身向少年躍去。
…
“不歸,不歸…”一隻八聲杜鵑落在幹癟黝黑的枝頭,不住的啼叫著,聲音在穀內回漾,將那份死一般的幽靜滌蕩的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