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停了很久,天地間卻依舊蒼茫一片。
接連十幾天的大雪讓祁陰山脈徹底成了冰封的國度,祁陰山脈本就是風湮大陸上最偏遠的地帶,因為這場風雪越發成了世人望而卻步的地方。
祁陰山脈由十幾座山峰連綿而成,因為地勢險要外加靈氣匱乏,平素裏就人跡罕至,大雪封山之後更是連動物都難得遇見一隻。
山中峽穀深處,一個狗摟著背的老者蹣跚前行,他一身灰色布衫,布衫已經洗得發白,輕薄得似乎隨時能破出幾個洞來,腰間挎著一個小竹簍,竹簍裏隻有稀稀疏疏幾根草藥,其中一根紫色藥草泛著琉璃光芒,在蒼茫一片的白色世界裏尤其讓人無法忽略它的存在。
上了年紀的老者,似乎腿腳有些不便,每踏出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停下腳步,走出幾步就往兩邊的峭壁上看看,尋找著藥草的蛛絲馬跡。
懸崖兩邊,除了白花花的積雪,竟是連半片綠葉都看不見。老者皺著眉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師傅!師傅!師傅!”
山穀深處傳來一聲追著一聲的呼喊,語氣急切,回聲反複在山穀中蕩漾開去。
“臭小子,大呼小叫做什,這山中雪大,若被你吼出雪崩來,你我幾個就都得死在這山裏。”老者直起腰看向山穀深處,就見一個十四五歲、身材肥碩的少年衝他招手。
“師傅!您身為我沁雲閣掌門人,一個雪崩還能把你怎麼著?師傅,您趕緊來,我找到小師弟了,不過小師弟就剩一口氣了,你不快些來,你那寶貝徒弟就真死了!”少年翻了一個白眼,焦急寫在臉上,卻絲毫沒把老者的警告放在眼中。
老者一聽,哪裏還有先前步履蹣跚之態,一個猛地躍起就落在了肥胖少年尹柯的麵前,那龍虎之姿,非常人能有。
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這祁陰山脈裏唯一的住戶沁雲閣的掌門人胤真人,而那胖少年便是胤真人的大徒弟尹柯。
說起這沁雲閣,千年之前在這風湮大陸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宗門,據說當時儼然已經成了正道的翹楚,原本是建立在靈氣最為充沛的風水寶地,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後來門人逐漸凋零,最終沒落之後才搬遷到了這靈氣匱乏的祁陰山脈。
他一把抓住尹柯的雙肩,吼道:“你小師弟?在哪兒?快帶我去看看。你個臭小子,你小師弟都快沒命了,你還和我說這麼多廢話,要是你小師弟有個三長兩短,看我不切掉你的命根!”
尹柯一個哆嗦,趕緊放低聲音嘀咕道:“命根?師傅,您好歹也是掌門人,說話這麼粗俗,難怪你那幾個道友都叫您老不修!這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後我和小師弟還能學好麼?”
“孽徒!貧嘴也不分時候!小師弟的命重要還是和為師貧嘴重要?”胤真人一門心思牽掛著他那小徒兒,哪裏有心思和他多說。
“我的媽呀,小聲點兒,您老千萬小聲點兒,雪崩!當心雪崩啊!還是您自個兒說的!雪崩到是壓不死您,可是您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壓彎了壓折了也不好啊。”尹柯吞了吞口水,心中有些忐忑。
似乎是為了應驗他的話,他話聲剛落,就見峽穀兩邊的峭壁上抖擻著落下一些積雪來。
兩人對看一眼,下一瞬,無比默契的同時飛躍而起,幾個起落就衝出了山穀之外。兩人的腳跟剛出山穀,就見峭壁兩側的積雪瞬間坍塌,不過眨眼的功夫整個山穀都被積雪填滿,轟隆的聲響讓整個山脈的生靈都為之一顫。
胤真人和尹柯回頭看了一眼,都是一陣後怕,如果他們不是修行者而是普通人,隻怕此刻必然成了兩攤肉泥。
“還看?快帶我去找你小師弟!”胤真人揪住尹柯的年耳朵,疼得他一張臉險些扭曲變形。
“鬆開,您老鬆開,人命關天的時候,您不是也還不忘修理我?”尹柯口中說著話,腳步卻沒有絲毫耽擱,領著老者幾個起落就到了一片鬆樹林裏。
積雪的鬆樹林遮天蔽日,陽光在這裏顯得有些奢侈,陰暗潮濕的角落裏,鮮血就顯得有些刺目。
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背靠在一棵鬆樹上,臉色蒼白,口唇發紫,腰間一條猙獰的口子還在往外滲血,灰色布衣被鮮血將浸了個透,卻因為吸收了少年身上僅剩的一點兒溫度而沒有結冰。
胤真人看見這個場麵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更是生出許多悔意來。大雪連綿,山中又多巨獸出沒,這兩個小徒兒學藝未精,本就不該在這山中獨立行走。怪就怪他想多找些草藥煉製些上等仙丹來,好在今年的賽丹大會上為沁雲閣掙個臉麵,這才讓這兩個孩子進了深山,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