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餘暉塵影(1 / 2)

這一年的第二個月份就要過去了,夕陽在荒原的地平線上逗留的時間越來越長。

鐵崗鎮距離寒音城有相當一段距離,卻偏巧坐落在通往寒音城的道路與其他三條大路的交彙點上。也正因如此,這裏總是熙熙攘攘,塵土飛揚。混跡在荒原上的遊民、商隊、工匠、獵手……無論年邁抑或年少,成群結夥還是形單影隻,都帶著隻屬於他們自己的表情與心事,從鎮子中央的廣場,那片漫長歲月裏已被來往的無數行人踩得堅實無比的平坦的泥土地上走過,然後消失在司遙的視野之中。

至於司遙本人,這個高高坐在屋頂上,把自己裹在身上那件午夜藍色的帶帽風衣裏,還把帽簷一直壓到鼻子蓋住了半張臉的家夥,來往的匆匆過客幾乎沒有誰會去抬眼注意他的存在,更不用說仔細打量了。而這種情況對司遙而言其實也是再好不過——他並不喜歡被人注意到。

正如鐵崗鎮這個名字的字麵意義所昭示的那樣,它的地標就是矗立在其中央的那座少說也得有一百多米高的鋼結構高塔。據說在數百年前,這座鐵塔原本是一座信號中繼用的基站,但在那場幾乎將人類文明摧毀殆盡的戰爭結束之後,於火雨中幸存的它便與整個世界一起陷入了沉默——直到荒原上的一群遊民,也是這座鎮子的最初建立者來到了這裏,並將這座塔修修補補後當做瞭望的哨塔使用至今。

除了本身的鋼鐵框架,這座高塔下方還有一墩三米多高的水泥基座,雖然它與其上方的鐵塔一樣,早已在數百年的風雨中被摧殘得破敗不堪,但終究還是保存了下來。基座麵向廣場的那一麵更是因其優越的地理位置變成了來來往往的人們發布公告的寶地。五顏六色的告示懸賞與招募令等等經常貼滿了那坑坑窪窪、斑駁陸離的水泥牆麵。

司遙此刻就坐在一座隔著廣場正對著哨塔的房子的屋頂上。在這裏,他可以輕鬆地一覽廣場及其外圍那家經常客滿為患的旅館的全景。不過隻要環顧一下四周,就會發現似乎不止司遙一人發現了這個風水寶地——那些覆蓋著屋頂的破舊石灰瓦上到處都是煙蒂、空酒瓶和天知道究竟是什麼的汙垢,司遙坐得離那些東西遠遠的。

和視線中的那些陌生人一樣,司遙也有著自己的心事。隻是他此時已不再去多想,隻盼望那熟悉的靜謐夜幕能夠快一些籠罩荒原,而後,他才可以動身去將心事了結。

隻是時間盡管總在流逝,卻也總是對那些渴望其流逝的人吝嗇不已——甚至還會橫生枝節。比如現在,依舊在地平線上流連忘返的餘暉就照出了一群奇怪的人。

一行與周圍的路人格格不入的隊伍突兀地出現在司遙的視線中,他們的服裝盡管形製各異,但均以黑色為底色,搭配著深紅色的鑲邊。看到這樣整齊的服色,司遙不難猜出這大概是是來自哪個紀律嚴明的團體的隊伍吧,衣服上麵說不定還有專屬的標誌什麼的。

……但是這種人來鐵崗鎮幹嘛?

他有些疑惑,卻也懶得費神去細看。

在廣場上閑聊的人很多,因為按照按照荒原的時間計算,這一天是農曆的正月十五。幾個小時之後,這個鎮子裏的大部分人都會彙聚在這裏慶祝那個古老的節日——即便不是節日,對這裏地方的很多人而言,在一天中的大部分事情已經了結的黃昏,也很難找到比閑聊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這些人聊的內容,司遙不用聽就能猜出來,無非是與公告上的那些東西大同小異的內容。比如哪個笨蛋把自己的寵物之類的搞丟了之後貼的尋寵啟示啦,某個走運的工匠研究出了新玩意兒然後宣布高價收購這項工藝所必須的稀有材料啦,要麼就是針對發布者們的仇家們的懸賞令——要人或者要人頭的都有。某些罕見的情況下,還有機會看到由一個名叫“荒原特殊生物控製協會”的組織發布的,針對荒原上某個強大卻沒有理智的非智能生物的通緝令。總之無外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過在這個鎮子上呆的稍久的人都知道一個規矩,就是不要去提貼在麵對牆右手邊上方的那張黃底藍字的通緝令——事實上,經過了將近一年的風吹日曬,它已經快變成白底藍字了。在“特殊生物控製協會”對其發出通緝之後的整整一年裏,從未有個人或者團體去嚐試這個挑戰……從未有過。

“掃蕩者荊皮”,這是特殊生物控製協會對這個生物的命名。後兩個字是它因其外觀而得的名字,而前三個字,則是荒原上的人對其行為方式的直觀了解——也差不多是唯一的了解了。

荊皮是一個遊蕩在荒原上的謎。

人們對它的第一次目擊記錄就發生在鐵崗鎮附近,而在之後的日子裏,荒原各地開始不斷有人目擊到這個行蹤詭秘的家夥,但試圖追蹤它去向的人卻從未有生還的。就連特殊生物控製協會都隻能依靠將目擊者報告的位置依次標示在地圖上的方式來觀察它的移動線路並推測它的行動路線,但是這樣的被動追蹤卻得出了一個異常簡單明了的結果:這家夥用三百五十九天的時間在荒原上兜了一個大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在今夜,它將故地重遊,回到一年前它被目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