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活著的生靈,都有自己的心。我聽過最好的心聲,不是小說裏寫的花開的聲音,也不是甘霖墜落的滴答聲,是心跳。心跳是我聽過的最好聽最美好的聲音。
世上幾乎所有人都喜歡追根刨底地去把一切都弄得明明白白,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福爾摩斯,又或許是因為福爾摩斯根本就不存在,所以,我們都成了未知,甚至,自己都讀不懂自己。
以前有人跟我這麼說過,“你是我的,所以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笑了笑,對他說,“才不是,我是我媽媽的,怎麼就成了你的了?你才是我的”。這種嬌嗔的對話,是**之間獨有的對白吧,卻也告訴我,原來人是有歸屬感的,可到了今天,我也不能明白,我們究竟是屬於誰的,但是,有一天,突然再也沒有人這麼和我說的時候,我才明白,我不知道自己屬於誰,但卻很清晰地懂得,我,不屬於誰。
我一直想寫寫自己的故事,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故事,看的人不需要很多,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了自己的,又何必再去介意別人的人生。但是,當你不僅僅想留下自己的人生,更想把另外一個值得你懷念一生,想念一生的人,讓更多的人知道的時候,便有了動力,也有了期盼。哪怕,世上千千萬萬的生靈,路邊的一朵快要掉落的山茶花也看到你的足跡,那就是我所期盼的。
很小的時候,年後,要去大姨家拜年,媽媽在家裏教了我很多菜名,那是我長大的些許年都不曾接觸過的菜名,聽了也不饞,因為從來沒有得到過。大姨會問我:“今年過年你媽媽坐了什麼好吃的給你吃了啊?”所以每年我都背得熟唸,為的就是告訴大姨,今年過年我又“吃”了什麼好吃的。這就是最早學會的欺騙,卻是母親教會的善意的欺騙。姐姐對妹妹生活的關心和焦慮,不好直接詢問,便問了不懂事的下一代,殊不知,小孩兒有的時候早早地便也懂了大人的辛苦。第一年大姨問我的時候,我隻知道好像越多越好,也不說家裏就做了幾個菜,卻像背古詩文一樣,把家裏僅有的雞蛋錦上添花地全部念了一遍:“今年過年的時候,爸爸放了鞭炮,煮了韭菜雞蛋餃子,炒了了韭菜雞蛋,辣椒雞蛋,燉了蔥花雞蛋,煮很多雞蛋,哦,還有炒了一個菠菜雞蛋。”大姨聽我說完就笑了:“家裏雞蛋這麼多啊!”我想,這就是我記憶之中,最早說的謊話。但是,我相信大姨肯定知道我在撒謊。終究,有一天,我們長大了,要說更多謊言的時候,卻不像小時候那麼真切,一副定要對方相信一般的真誠,我想,此刻的我,是長大了。
“聖人”偶爾一句珠璣,我們便拿了來,像信奉古時候聖旨一樣端在心裏,卻不知道原來我們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生信條或是箴言,每個人走的路不一樣,看的風景也不同,那些大相徑庭的人生軌跡大概就是,出生和死亡。我們拿了別人的生命信條,來勉勵自己,為什麼不去做那個勇敢的自己,去相信自己,過沒有他說、你說、聖人說的人生呢。我們這般活著,擁有了自己的故事,是多麼自豪的一件事情,那些我們能看得到的悲傷,我們所經曆的歡樂,成了過往,沒有人會為了我們的人生去摳起已經深深葬入泥土的悲切,緬懷一輩子。但是,我們卻又真實地會去這麼做。因為是生靈,有心,所以才這般矛盾地活著吧。
以前,我記得是初二的時候,不大不小的年紀,上課學了史鐵生的文章,老師在台上繪聲繪色地讀著,我卻覺得他讀得沒有感情,但從那時起,便一直喜歡地壇,喜歡他筆下的一切。說不清喜歡什麼,總覺得他說得一些話我能聽懂,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我一直認為,這就是“形相隨,意相近”,當時覺得懂得真好,當然,此刻也是。
初二是個多事之秋,就是那種不大不小的年紀,不高不低的情感,不深不淺的溫度,卻又是恰好的豆蔻年華,經曆著改變一生的輪換。學校的操場很小,一塊塊磚頭前後的距離我站在原地都可以數出有幾塊,就是這樣一所小學校,裝滿了那個年紀應該有的天真和純淨,比如相信四葉草可以給人帶來幸運;比如認為你是我的好朋友,那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又比如偷偷地喜歡著某個人,卻又偷偷地被另外一個人喜歡著,卻都從來沒敢說出口。那些年的流沙似的風景,依舊曆曆在目,可風一吹,便變了形狀,看不到曾經真實的樣子,到如今,隻能攥著回憶,假裝一切都在心裏,卻已是此去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