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艱難地嘶聲道:“都……都死了……”緊接著便是放聲悲哭。這一慟風雲變色,這一哭地動山搖,蜷伏在地雙手死死地揪著已經結成片塊的頭發,狠命地將腦袋在地上撞著,嗚咽嘶啞不成人聲。
見他終於哭出來了,鄭老便收了眼淚,悄然退出了洞口。裏麵血氣臭氣實在難聞,熏得人頭暈腦脹。
哭出來就好啊,要不然憋在心裏,不瘋即傻。他跟著過來便是為此,這怪人突然行動,定是有什麼觸了他的心弦,若是有機會醫他一醫,也好下手。
隻是想不到他的心結如此慘烈,也不知道這狼群如何傷了這怪人心脈,如此報複仍然不得開解。機會稍縱即逝,他也隻好先哭出來引他一下。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聽著現在這悲愴哭聲,鄭老心裏也是極為酸楚。
坐在洞口吧嗒抽了幾袋旱煙,洞內哭聲漸止。探頭看了一眼,那怪人居然睡著了。聽著氣息勻長鄭老也鬆了一口氣,輕歎一聲:“造孽呀!”
本來準備在洞口守上一夜,洞中傳來的劇烈血腥氣肯定會引來覓食的野獸。結果等到半夜,確實有不少野獸前來探頭探腦,但隻要離得稍近,便又會驚得跳起而逃。鄭老知道肯定不是因為自己坐在洞口威武不凡,才嚇得它們逃走。覺得有點好笑,便也放心地倒頭大睡,山中晚間有點寒冷了,他也不在乎。
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那怪人才慢慢走出洞來,坐在鄭老邊上,但還是一言不發。
等了半天,鄭老快被他臭得暈過去了,猛抽旱煙都頂不住那股惡臭。便磕磕煙袋,招呼道:“走吧,找個地方洗洗,你這邋遢得實在太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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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間,月上山頭,鄭老帶著他回到寨中。隨意安頓道:“寨中也沒有多餘空房給你住,想長住呢,回頭幫你蓋一處。今晚便在我屋中打個地鋪吧。”
寨中諸人聽說鄭老回來了,紛紛過來探視。見鄭老帶著幹淨多了的怪人回來,不禁大是驚奇。更驚奇的是怪人居然頻頻向他們施禮,雖然口齒還似有些不便,模糊似說是這段時間多謝照顧。眾人頓時對鄭老佩服到了天上去,無所不能的鄭老還能治離魂症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寨中。
鄭老也不多話,接過幾份端來的飯食,略遲疑了下,還是挑了兩根大點的肉骨頭,三言兩語打發了眾人離去,便掩上門招呼開飯。
白米飯,噴噴香,炒油菜,綠汪汪。簽子狼吞虎咽地扒著米飯蔬菜,肉骨頭瞧也不瞧一眼。
鄭老略吃了一點便放下了碗筷,抽著旱煙慈祥地看著他,也不說話。回來的一路上他什麼也不問,簽子便也什麼都沒說。
簽子吃得很快,一桌飯菜消滅了個幹幹淨淨,最後肉骨頭也啃了,隻是光啃了肉,沒嚼骨頭。
這段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什麼,恍惚中似乎樹皮吃過,泥土草葉也吃過,有時候遇到隻趴著不動的野獸,也撿起來連毛帶皮地吃上幾口。在這寨中一個多月,骨頭倒嚼了不少,想起來後牙齒有點隱隱作痛。
吃完了飯簽子便垂手而坐,靜靜等著鄭老發話。恰在此時有人推門進來,卻是寨中眾人見這怪人離魂症好了,便想著送些衣物過來。鄭老便拿過把小刀扔在衣服上,指著裏間道:“那裏有水,再去洗洗,頭發胡子也刮了去。”
洗刷幹淨刮過頭皮胡須,簽子看著鏡子裏的光頭,恍如隔世。洗澡的時候還有些麻煩,摸著身上的青甲心裏仍然陣陣絞痛。
先前找了處瀑布,衝洗過一次的時候就知道了——取不下來。
腳踏儀軌,默念口訣,可以揭起了。但無論他揭得多快,卻總是中途滑落下來保持著原狀。
嚐試著直接調動心意溝通過去,回應在他腦海裏的隻有一聲震撼嘶鳴。
好吧,取不下來就取不下來,一個生死兄弟的最後遺物,貼身相伴也不是什麼難受的事情。簽子迅速接受了這個想法,胡亂套了兩件衣服,來到外間。
鄭老取過一些薄被,說道:“先還是多休息休息,你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多多行功定境。什麼時候覺得難受好些了,想講,再來跟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