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趕大車(1 / 2)

1991年9月末,正是中原暑熱剛退,天高氣爽的時節。

為了即將到來的國慶假期,在外出差的人們也都趕著往家奔,加上往來為假期上貨的商人,鐵路線又開始熱鬧起來。

我們六個人登上了這趟鄭州到西安的列車,開始了我們這次國慶檔“趕大車”。大車指的就是火車,我們是“手藝人”,在鐵路上做“手藝”。

車票是13車廂1號、2號隔間裏的所有鋪,這是我們的規矩。不像這站上車,下站下車,連偷帶搶的“武趕”。我們這叫“文趕”!一般都從頭趕到終點。選擇這樣的鋪位首先上下車比較順腳,而且去往前後車廂也比較方便。

煙鬼和小九一上車就去探路了,我和鉗子、老表、金牙在鋪位上打著牌,就是32張撲克牌玩推牌九。我手氣背的要死,不是“九四小癟三”,就是“五六孬種一”,幾乎一把都沒贏過。

煙鬼和小九探路回來的時候,我抓了張紅桃三,正在搓猴王至尊寶。

小九湊過來,看著我的牌喊著“7!7!7!肯定是7!”

我罵道:“滾你個烏鴉嘴!”,繼續搓牌。在我看到壓在紅桃三下的牌縫中露出一個該死的圓弧後,泄了那口一直憋著的氣說:“TM的是三八罡蛋一!”然後就把手裏的牌甩向小九。

一夥人哄笑起來,輸錢的出錢,贏錢的收錢。

煙鬼使了個眼色,我們都聚在一起。

他們探來的消息是,10車9鋪對麵行李架上的黑色雙肩背和14車4鋪對麵的深藍色旅行包有貨,10車的7分飽,14車的9分飽,貨主都是下鋪。這兩種樣式的旅行包我們都備著有,這也是北京亞運會後比較流行的樣式。

老表看著鉗子說:“我和金牙辦14車廂的,你和石頭去10車廂。”

老表在我們幾個裏年紀最大,幹這個時間也最長,我們都聽他的。

我和鉗子又到10車廂踩了下點,那點子是一個40多歲的男人,頭頂微禿,他坐在下鋪靠過道的位置,手裏拿著個大哥大正在打電話,不時瞥一眼他放在行李架上的包,那個包大概裝了一多半的樣子,就是煙鬼說的7分飽。

我跟著鉗子返回去,鉗子對我說:“上去準備吧。”

我應了一聲,雙手一撐中鋪,象上雙杠一樣跨了上去,我橫跨站在中鋪把上鋪的一個大旅行袋打開,裏麵有各式各樣的列車上常見的旅行軟包。這都是煙鬼和小九他倆總結後置辦的。這算是我們“趕大車”生意的投資吧。

接著金牙也上來了,我從這些空包中挑出藍色旅行袋扔給金牙,又抽出一個黑色雙肩背和一摞塑料杯,分一半杯子給金牙,我們倆一個朝左一個朝右,麻利地將塑料杯兩個一組對插成一個紡錘,然後放進包裏,用已經粘好的雙麵膠挨個固定住,很快兩個鼓囊囊但輕飄飄的行李包就成了。

我下去把雙肩背遞給鉗子,又從鋪底取出兩個包。鉗子拿著我交給他的包搖了搖,沒發出什麼聲音。滿意地說:“行啊,石頭!進步多了!”

這時列車喇叭響起列車播音員那親切而別扭的河南普通話:

“各位乘客請注意,洛陽站就要到了,請攜帶好您的隨身行李準備下車,列車停車10分”。

鉗子接著對我說:“你當牆,按路子走就可以了,別慌!”

我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還是有些緊張。

列車慢慢減速,停下。我和鉗子抽著剛點著的煙下車。

我們邊抽邊向9車廂走。

那門口有一些人正擠著搶著上車,驗票的列車員拉著長臉,不耐煩地說:“這是軟臥車廂!有啥可擠的?!”

看著這些人都上了車,鉗子踩滅了煙對我說:“上吧。”

我們掏出臥鋪牌給列車員,鉗子故意問列車員“餐車在8車廂吧?”列車員皺著眉說是就讓我們上車了。

我跟著鉗子先往8車走,看列車員沒注意,我返身走向10車廂。

10車廂裏亂哄哄的,小孩子叫著、鬧著,剛上車放好行李的人們大聲地聊著,送人的和乘車的互相道別著。

我慢慢往裏走,從我這個方向可以看到點子。隨著剛上車乘客的就位,他的警惕也逐漸放鬆下來,正在擺弄著他的大哥大,但還是不時瞥一眼他放在行李架上的包。

我心裏罵道“臭顯什麼!真有錢還TM坐硬臥?”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聲咳嗽,我知道鉗子也跟過來了。我吸了一口汙濁的空氣,對自己說“表演開始吧!”

我把一隻包抗在肩上,假裝很沉的樣子慢慢往前挪。

鉗子在後麵不停的說著:“同誌,讓讓。同誌,麻煩過一下。”

我來到9鋪,側身橫過來,背貼著鋪位站住說:“中!你先過”,給鉗子讓出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