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小別館裏也遣散了不少人,有的是攜家帶口打算轉移到外地,有的則是想另謀生路,另有一些看著別人走了,心裏也搖曳不安起來,左右一思量,索性跟著大趨勢走。所剩不多的幾個人諸如蔣媽、小姚、小玉倒是認準了小別館,是哪裏都不去了。佳音感念他們的這份情誼,遂就向靖璘提議為他們置辦一場家宴,以慰勞他們在呂家盡忠職守傾心照拂之意,靖璘甚是讚同,說不準沒幾日他們也要走了,那時候天上下刀子都拆散不了的他們這些主仆恐怕也不得不各奔東西了,這家宴也算是一場離別前的聚會,得要好好張羅了。
蔣媽她們聽了這事,當真受寵若驚,給人家當了一輩子下人,頭一回主子專門為他們置辦宴席,真是莫大的驚喜。雖說依舊要操忙,但是給自己忙活與給別人忙活到底是不一樣的,首先精神是就是無上的安慰。
因為人少,這宴會半天的功夫也就準備齊全了。因為時局不安市麵上的東西不全,能買的都買了些,屋裏也都是臨時隨便布置的。留聲機放著曲,屋裏張燈結彩,雖然不怎樣華美富麗,但亦有一種簡單的漂亮與大氣。客廳中央擺好了長桌,上麵放著時鮮水果、酒水飲料,還有家做的點心菜食,傭人們頭一回以座上賓的身份參加宴會,雖說是小型的,但也都相當認真地對待,個個都把自己最時髦漂亮的衣服穿出來,倒也光彩異常。受佳音情緒的感染,靖璘也特意穿著了一番,於他,倒是頭一回對這樣簡單的家庭宴會這麼重視。
宴會上沒有專門侍奉在旁的服務生,大家都是自給自助,想聽什麼曲,想吃什麼食物,自己動手來滿足需求。靖璘佳音倒也不覺著什麼,蔣媽他們高興得無可不可,又大著膽子向靖璘借相機,要留住這難得的美麗時刻。這一問給靖璘個提醒,他是想給佳音多拍幾張。難得她今天打扮得這樣漂亮,精巧的短發上別著百合銀扣發卡,耳上清楚可見搖晃著一對圓潤晶亮的珍珠耳墜子,身上著一件白洋紗旗袍,滾一道略寬的線製花鳥花紋的滾邊,胸前別著一隻巧致的別針。略過肘部的荷葉邊袖子將兩條玉蔥似的手臂玲瓏得露在外麵,腳下是新近買的時新銀皮鞋。臉上淡施脂粉,和全身的清新素美相得益彰,人也越發顯得膚白唇紅,玲瓏剔透。他突然發現她今天這樣刻意而隆重的裝扮從前竟是沒有的,總要比從前多出些味道來。
給蔣媽那麼照了幾張後他就將全副心神都放在佳音身上,一張又一張,樂此不疲。佳音被他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捧過相機來也給他來了幾張,直到交卷用得差不多了才算盡興。
也不過喝酒吃點東西、聊天聽曲,這宴會竟一直持續到半夜方才盡興。佳音又給大家拿出來她親手釀造的米酒,原是試著做的,不想前兩天一嚐味道還剛剛好。喝完米酒,大家才覺著累了,都有些不舍地留下這一屋的華燈美景,回各自屋裏去休息了。
靖璘和佳音回到臥室裏,靖璘傷好以來頭一次玩到這麼晚,也是累極了,卻還是強撐著和佳音說話,佳音就握著他的手,呆呆地望著他聽他講。她的神情將他逗樂了,越發看得她美如露中百合一般鮮妍美麗,在佳音唇上就是深情一吻。出乎他的意料,佳音竟反客為主吻住了他,並更加深切熱情地在他唇上纏綿著,這樣的佳音,比承源寺那回要更為主動和大膽,讓他驚喜不已。
唇齒間的纏綿過後,他捧住佳音的臉,用額抵著她的額,柔情無限地說:“佳音,等一切塵埃落定了,我們去小太湖吧,然後去香港或者去武漢好不好?”
佳音有些憂慮地問:“商會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