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我來一招釜底抽薪,我就回他一招。”靖璘看了眼窗外的陽光,那個圓盤看似很大卻毫無銳氣,“我的兄弟,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害我,我也是迫不得已這麼做的。不過他把玉器行的很多古玩也都擄走了,那些東西是我一生所珍愛的,也不打算追回了,算是我做兄弟的一些心意,即便沒錢,他下半輩子也不會難過的。”
“你現在算是名利雙收了。以後怎麼打算的?”
靖璘笑著搖搖頭,說:“其實我想學艾佳誠那樣,將商會解散了。日本看樣子就要打進來了,江門一旦淪陷,商會遲早會成為日本人的傀儡,還不如趁早解散了。商會從小就是我的一個夢想,可是如今得到了,竟覺著也不過如此,最重要的還是家庭。我太太身體也不好,以前我太忙無暇顧及她,想以後好好照顧她,彌補以前的疏忽。司令呢?馬上又要上戰場了吧?”
顧錦城有些扼腕地說:“是啊。我還打算和你一起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萌生了退意。”
“司令說笑了,我進軍隊能幹什麼。就像我當初訓練那批百人團,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要用他們來幹什麼。”
顧錦城的神色是悠遠的慨歎,收斂了笑容,說:“當初我們還說到了最後的生死之戰這些勇士就有用武之地了,可以保家衛國。現在想想真是當時年輕,思想竟然如此幼稚。”
靖璘也覺著好笑:“我當時還想用他們來保護家人,可是現在想想也真是可笑,泱泱大國都不能保,何以保我呂家,況且如今呂家已經分崩離析,四散而去。”隨即,又對顧正色道:“不過司令,他們個個都是英雄人物,忠肝義膽,義薄雲天,都是我很舍不得的好兄弟,我想以後托付給你。他們的願望就是為報效祖國上戰場殺敵,相信他們會願意跟隨你這個好將軍,誓死效忠的。”
“謝謝你的一番美意,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隻是我害怕白白犧牲了他們的性命。”
“不是我說他們也是要去的,他們等了這一天已經很多年了。”
“那麼,我會把他們視作兄弟,就像我那些兄弟一樣。”顧錦城有些誇張地起身拱手作揖道謝,那一身藏藍色長衫在他身上,更襯托得他麵如冠玉般英俊,身姿灑脫飄逸,顯出了他少有的溫潤之氣。靖璘知道他雖然身為一方司令,平時作風卻幽默隨意慣了,也不以為意,隻由著他去。
隻是顧錦城前一秒還笑著,後一秒神色就有些沉鬱,是他少有的滄桑失落,苦笑著說:“雖然這樣說著,其實我很害怕讓他們上戰場,我死了那麼多兄弟,每死一個人,我心裏都會被刀割一下。那麼多鮮活的生命,硬生生地往敵人的槍口上衝,想要用血肉之軀擋住敵人的步伐,卻都是徒然送命而已。我以前還嘲笑張某,硬生生地將東三省讓給日本。現在輪到我了,才終於明白如果當初不讓會怎麼樣?我們縱然有百萬大軍,和日本的那些武器裝備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根本就是以卵擊石,白白送命而已。咱們的兄弟也隻是人家的槍靶子而已。”
“總統是要打持久戰嗎?”
顧錦城歎著說:“隻能這樣了。日本人希望和我們速戰速決,這樣他們取勝的把握就很大。我們當然不能進了他這個圈套。我想這恐怕也是張當時選擇不抵抗的原因之一吧,如果他真的動用軍隊和日本人幹了會怎麼樣?真的能擊退敵人保家衛國嗎?恐怕會比後來的形勢更慘。我現在才感到那種壓抑那種無奈,看著兄弟白白犧牲的那種痛苦。可是眼看就要到來了,一切都要到來了,不想當窩囊將軍就得讓弟兄們白白送命,不讓弟兄們白白送命,我就是下一個張。別人看我無限風光,真是不在其位不食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