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在蘇州 第18章 山塘街(1 / 2)

晚上睡覺時,安小樓才想起文中信送自己的包袱,和那封信,他挑亮了油燈,湊著昏黃的燈光打開包袱,愕然發現裏麵竟是兩錠銀子,回來的路上醉醺醺的,竟一直不曾覺察,現在拿在手裏掂量了一下,竟是重的很,這兩錠銀子怕是有個一二十斤了,當然,要按照這個世界的說法,這應該是足赤紋銀,怕每錠足有五十兩。

安小樓心裏又是驚喜,又是不舒服。驚喜的是正值缺錢時,忽然發了這筆小小的橫財,實在是雪中送炭,不舒服的是,自己救了那小鬼,其實並沒有貪圖什麼報答,這樣一弄,倒顯得自己很是市儈了。

湊近了燈光,安小樓展開那封信,信上是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筆力蒼勁,無比飄逸,雖說是繁體字,但是他還是能認的差不多,就算遇到那不認識的字,前後句意猜猜,便知道大體意思了。

這封信是文中信親筆寫的,大意就是感慨世事無常,自己失了兒子痛心,但是卻又感激孫子的失而複得,在他看來孫子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道,全靠安小樓才能救回,總之是把安小樓的功勞誇的天上地下獨此一份,倒也讓他小小的虛榮了一下,最後信中大體是說這錢一定要安小樓安心收下,這點錢還不夠哦表達他心意的萬分之一等等,看完信,安小樓才真正心安理得的抱著銀子回屋睡覺了,一夜翻來覆去都在想,該怎麼利用這些銀兩。

從知府衙門回來後,安小樓就開始琢磨賺錢的事了,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拿那錢做個本,做點什麼買賣,他揣著銀子到錢莊去稱了稱,果然是足赤紋銀一百兩之巨,在這個年月裏,一百兩,足可以買下一棟三進三出的宅院,再娶個如花似玉的媳婦了,不過安小樓暫時沒打算那麼做,與生存相比,女人目前倒還是其次了,買房子麼,他倒是也在考慮了。

話說這大夏王朝,自太祖開國,迄今為止已曆經三代,分別是太祖、太宗、寧帝。放眼天下,四海升平,萬民樂業,真是風調雨順,君正臣忠。當朝皇帝年近古稀,卻仍是耳不聾眼不花,祖宗自馬上得天下,建國伊始曾有百年崇尚武藝,但這寧帝卻知文治武功缺一不可,因此自登基以來,大力推崇教育,奉行科考取士,至今已有五十載,舉國上下,文風習習,每逢科考,都是那些讀書人最緊張興奮的時候。

但是文風既開,卻又不免淪於極端,許多讀書人終其一生不能及第,更有那老死案頭的也不是少數,久而久之,世人對那些久困屋場者也多有同情,而那些老而不第的人也兀自心酸,饒是如此,科考這條獨木橋,仍舊是有千軍萬馬搶著要過,讀書人們樂此不疲。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時,正是蘇州鄉試開考之際,距離鄉試還有七八天的時候,這蘇州城裏就忽然多了許多前來趕考的學子,大大小小的客棧全擠滿了。

這一日安小樓正在鋪子裏幫童老爹打點生意,忽然看見有幾個書生路過,搖頭晃腦吟詩作賦,然後再互相品評互拍馬屁,看得安小樓是不住搖頭歎息,童老爹一時奇怪,問道:“小樓,你這是怎麼了?”

“老爹,你看,就這樣的家夥,若是做了官,那國家還有望嗎?”安小樓指著一個腦滿腸肥很明顯是家裏有錢腹中無才的書生說道。

“哎,可不敢亂說,你可知現在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連我這粗糙老兒都明白的事理,你這年輕小夥子怎麼不懂,別看他們現在這副樣子,一旦做了官,就自然有了官威。”童老爹低聲道,似是生怕被人聽到。

安小樓苦笑著搖搖頭,童老爹並不明白他的意思,若是讓那種不學無術的人依靠權勢錢財及了第,那麼倒黴的還將是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算了,自己從來都是討厭官場上這些煩心的人和事,還是安安分分的過自己的日子賺自己的錢好了。

“老爹,我出去了啊。”安小樓收拾完鋪子,拍拍身上的灰塵對童老爹通報了一聲,便又出門去尋那合適的營生去了,走出老遠身後猶傳來童老爹蒼老沙啞的聲音:“晚上早些回來吃飯,三好今晚燒好吃的……”

“知道啦!”安小樓大聲應著他,恍惚間竟是有一種錯覺——仿佛這裏就是自己的家一樣。

蘇州城往日裏就是極為熱鬧的,現在鄉試在即,似乎路上行人又多了不少,安小樓走在大街上,眼睛不住的張望著,這兩旁多的是米糧店,雜貨鋪,還有脂粉鋪,看到脂粉鋪,安小樓就想著在童家寄居至今,多受人家恩惠,卻從無報答,想到三好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肯定是喜歡這些東西的,於是進去包了幾錢銀子的上好水粉,又選了一支釵,準備回去送給三好。

再轉過一條街,一陣香氣就撲鼻而來,定睛一看,原來不知不覺自己竟走進了山塘街。山塘街依河而成,兩旁多商鋪和住家,而這些房屋又多前門臨街後門臨河,甚至還有那樓騎街而過。河裏畫舫遊艇往來不絕,也有沉沉的貨船穿插而過,間或還有那些小販搖著小船在河中賣米賣柴,賣些油鹽醬醋點心小吃,真個熱鬧非凡。而這些房屋沿河都有石梯,此刻正有許多婦人在石梯上洗衣洗菜,街坊鄰裏隔空嬉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