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良到了客棧時,已是打烊時候,聽聞樓上傳來咳嗽聲,便知段明暉就在樓上。掌櫃笑麵相迎,畢竟在這荒無人煙的桃源村,一天來兩個客人實屬少見。掌櫃還沒有開嗓,白慕良就把銀票按在櫃台上:“樓上的是我朋友,你給我安排旁邊的房間就好了。”掌櫃見白慕良給的銀票如此之多,如此豪爽,便不再多問,隻是點頭哈腰的答道:“是的是的,官人,這邊請。”進了房間放下了包袱,白慕良跑到了段明暉的門前敲了敲門。段明暉不住的咳嗽:“咳……咳……我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嗎?”白慕良:“是我。”段明暉:“白慕良?你居然還找上門來了?若不是我的肺病發作,我今天一定取了狗命。”白慕良推門而進,隻見段明暉正坐在床上運功療傷。段明暉本是閉著眼的,一聽見這番動靜,心想:不妙,難道白慕良這廝想趁我受傷斬草除根?如此想著立馬掏出身後的長劍。白慕良伸手打著:“段兄且慢,白某光明磊落,不作乘人之危偷雞摸狗之事。正所謂惜英雄重英雄,你是江湖上有名的俠客,白某隻是想交個朋友,絕無加害之意。”段明暉怒視白慕良:“我呸……咳咳……你這狼心狗肺的渣滓也配做我的朋友?還談光明磊落,若不是貪生怕死,用得著來到此等荒涼之地避世?”白慕良:“我並非避世,我此行是有要事為之。”段明暉別過頭去:“哼,狗賊。”白慕良眉頭一鎖,長嗟一口:“唉,何奈段兄對我有如此成見,爺爺對段兄有一飯之恩,段兄尚且為其舍身為仁,要與我以命相搏,我雖為白家養子,但爺爺對我恩重如山,養育之恩本就無以為報,我絕不會做出如此無恥忘本之事。”段明暉:“你不需要狡辯,當年白帝山莊上下一百零百條人命,全都死在你們白氏的白靈劍法之下,白靈劍法隻有你們白氏一族掌握,絕不外傳,當今世上白氏一族僅存你一人,凶手不是你還能是誰?”白慕良從兜裏拿出一瓶藥,放在案上:“段兄,我作為白氏的人對於此事亦很痛心,的確,人是死在我的劍下的,但事出有因,我若知道誰是幕後黑手,我一定將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等事情了結了我一定引劍自刎,下去為白氏一族陪個不是。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是凶手。這裏有一瓶靈山百合散,對醫治你的肺病很有好處,我們白家世代襲醫,如果你信心我的話就把它服下吧。”說罷白慕良便轉身離開,離開時還輕聲把門給關上。回到廂房,白慕良枕在床邊輾轉反側,每每想到五年前自己握著劍站在血泊之中,望著遍地的屍體,不禁冒出一身的冷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白慕良想起師傅跟他說的話。他逃出了白帝山莊後被一個和尚收留了,那個和尚法號昔滅,是奉天玉和尚的徒弟,白慕良至此習得一身好武功,雖然隻有五年,但因底子好,學成很快。“師傅,我無法原諒自己。”“阿彌陀佛,我佛慈悲,逝者已矣,你又何須執著呢?”負罪之人是痛苦的。白慕良越想越煩躁,加上身旁的劍空鳴不斷,更是無法入眠。他靜坐了起來,拿著佩劍,輕輕拔出。外溢的劍鞘充滿戾氣,劍身渾體通紅,發著暗紅的光,上有與劍鞘上一樣的紅菱,隨著劍往外拔出,劍鞘上的紅菱花紋越發清晰,亦變得越發的嶄新。劍身亦像鍍上了一道紅光,把白慕良的眼睛映得別樣的紅。劍身上書:建國明邦,寧遁魔門此紅菱怒濤不知何人所鑄,渾體散發著魔性。這把劍乃三十多年前一個尼姑相贈給白老大白莫的,白莫自知此劍魔性極大,戾氣極重,便將之供奉起來,日夜燒香,希望能化解它的戾氣。隻可惜事與願違,五年前殺人鬼屠白帝山莊用的,就是這把紅菱怒濤。這是把不祥之劍,白慕良想過把他扔掉,但扔掉的第二天它又會離奇的出現在他的身邊。劍刃十分的鋒利,但白慕良當時萬念俱灰想要自殺時,劍又變得奇鈍無比,白慕良心想它是認了主人了,甩不掉了。白慕良小心的把纏在劍柄的繃帶摘掉,一圈一圈的翻,外層的繃帶還是完整無缺,越往裏麵,繃帶越是黴爛,繃帶的末端都已經被燒焦了。按白昔滅師傅的話來說,此劍承載著自身不能承受的戾氣,白慕良是載體,隻要白慕良手握著劍,就好把劍的戾氣釋放出來,白帝山莊的血案就是如此。所以既然此劍甩不掉,隻好用繃帶纏繞,來阻止與白慕良的接觸。昔滅:“或許紅菱怒濤與你的身世有關。”白慕良心裏沒底,隻是此劍乃是凶器,追根溯源,說不定能知道五年前的真相,而且也是此劍指引他來到桃源村的。一到桃源村,紅菱怒濤發出的空鳴就讓白慕良甚是難受。白慕良收起劍,店外的打更路過,已是二更時分,白慕良想著如此自個思索也不是辦法,還不如明早到村裏搜索一番,看看有沒有與紅菱怒濤相關的線索。段明暉廂房的咳嗽聲也沒有了,估計是吃上了白慕良贈與的藥,白慕良笑了笑,癱倒在床上。白慕良一覺醒來,已是巳時,剛出門就碰著了段明暉回來。白慕良上前作揖:“段兄,靈山百合散可否有效?”段明暉斜眼瞟了眼白慕良:“白慕良,不需要假仁假義,這藥我就當欠你這個人情,先不殺你這個狗賊,等你辦完事,也死得其所。”白慕良:“這藥有效就好,又談什麼人情呢,倘若段兄不嫌棄,我可以幫段兄醫治……”段明暉抬手:“不必了。”說罷摔門入房。白慕良也沒有多說話,獨自的來到街上。隻見街上人來人往,與昨夜的荒涼反差甚大。白慕良心裏惦記著紅菱怒濤空鳴之事,拿著佩劍在街上搜索了大半天都無果,本想著失望而歸。歸去之時,人群中,桃大叔扛著一袋米向白慕良走來。桃大叔笑臉相迎:“慕良小子,昨天還睡得好嗎?”白慕良笑道:“還好還好,對了,今天村裏為何如此熱鬧呢?”桃大叔把這米架到胸前:“這是什麼?”白慕良疑惑的說:“這……不是大米?”桃大叔笑道:“沒錯,就是大米。我不是跟你提過嗎,每個月的十五,桃府的人都會開門出來派糧食,今天就是十五。你也可以去看看,說不定能領到什麼好吃的。”桃大叔說著便拖著白慕良的來到了桃府門前。門前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白慕良順著人群望去,盡頭便是派糧食的人,隻見正中的少女一張雪白的臉龐,眉彎嘴小,笑靨如花。當即揉了揉眼睛,但見眼前是張清靜秀麗的少女臉孔,大約十三四歲年紀。突然腦內一陣空鳴,周遭之聲無法入耳,甚是難受。白慕良扶著額,臉上盡是汗珠。“你沒事吧?”聲音嬌柔動聽,十分清晰。空鳴隨著此美妙之音消散殆盡,白慕良睜眼一看,剛才猛盯著的少女就站在自己麵前。少女向白慕良遞出了一袋白麵,白慕良頓了很久,視線根本無法離開少女秀麗的臉。良久,才感覺到自己的失態,不禁低下頭,說了聲謝謝。少女笑了笑,走開了。桃大叔見白慕良一臉的春心蕩漾,嘲笑道:“少俠,漂亮吧?”白慕良也不好意思,把白麵遞過桃大叔:“這玩意給你吧。”桃大叔接過白麵,開心一笑。白慕良問道:“這姑娘是誰啊?”桃大叔:“她啊,是桃老爺的孫女,叫桃雪。”白慕良歎道:“雪梅盡隱去,桃李滿芬芳。好名字!”桃大叔拿到白麵,高興的離去了,白慕良歸去路上一直想著桃雪的芳容,每走兩步就拍一拍自己的腦袋,打心底裏鄙視自己的下流,可細想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也是正常不過了。白慕良邊想邊走,已到客棧門前,方想起紅菱怒濤空鳴之事,沉迷女色誤了大事。他想:為何在桃府家門空鳴如此強烈?莫非這與桃府有關係,不行,我得想個法子到府上看看。但桃府是村裏的新戶,肯定知道江湖上白氏殺人鬼,讓我進去根本不可能。該怎麼辦呢?白慕良如是想著,已步進了客棧,又聞樓上段明暉的咳嗽聲,突然靈光一閃,笑了笑,走進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