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一)(3 / 3)

歐陽終於停下了,停在一串長長的衣著破舊、端坐在小板凳上的特殊人群麵前。

這、這些殘疾人都是幹什麼的?是算命的吧?我驚奇雲夢街頭竟然會有如此一條街上有這麼多或瞎眼、或殘腿少肢的人聚集在那兒……

這是我們雲夢有名的“算命街”。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說。

原來如此!“算命街”還真熱鬧,每一個算命先生、算命婆媽麵前三三兩兩地圍聚了那些等候卜命的人,使這百米長街平添了幾分淒涼的色彩,這是我走南闖北第一次見到如此的“壯觀”景象:那些算命的十有八九都是雙目失明的瞎子,他們中有男有女,其中一個女卜命者還很年輕,歐陽就坐在她麵前請其算命測天……

我看歐陽那麼認真,有些好笑,於是上前輕輕捅捅他胳膊:你還信這?哪想歐陽像根本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依舊一臉認真地聽著那女卜命者在天南海北地算命……約十多分鍾左右,歐陽站起身,對女卜命者說了聲謝,然後轉身從助手汪兵那兒接過一厚疊錢票,抽出其中兩張百元給了那女卜命者。我在一旁有些吃驚地看著歐陽像變戲法似的一下竟然有了那麼多現錢!心想他的助手汪兵也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此刻的歐陽成為絕對的“施主”——“謝謝貴人的大恩大德!”那女瞎子捏著歐陽塞在她手裏的兩張百元錢票感激之意更不用說,直起身子一個勁兒地要給歐陽鞠躬。

“別別,你、你們都不容易……”我突然見歐陽的眼裏閃動著晶瑩,臉色也顯得異常凝重。而接下去的事更令我吃驚:隻見他從汪兵手中取過一疊錢票,都是些五十元一張的錢票,然後他將這些錢票一一地分發給所有正在那兒替人算命的瞎子們……頓時,算命街上引來一片不小的嘩然。

“還有誰沒拿到?”歐陽手中握著剩餘的一些錢票對著大街。立即有人向他聚過來,分走了所剩的錢票,他們中多數不是算命的瞎子,而是幾個乞丐樣的流浪漢……我特意觀察了歐陽此刻的表情,那張善良溫和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陽光,但也夾著幾絲酸楚的表情。

“兄弟,你也是個老黨員了,又一直在生意場上滾打,還相信那些瞎子算命?”一同離開算命街後,我實在忍不住地問歐陽。

歐陽沉默,似乎像在掩飾什麼似的將頭扭到了一邊,眼睛轉向車窗外……

“你怎麼啦?”我感到他的情緒很唐突地發生了變化。

“我……”還是沉默。兩行淚水,掛在他的臉頰上……

“你?!”這回輪到我萬分地吃驚了。想再問下去,卻欲語又止。

歐陽——一個億萬富翁與一群瞎子們的命運有什麼聯係呢?當時我就想揭開這個謎,但還沒有來得及找時間細談,當夜歐陽與母親和家人見上一麵後因為深圳那邊來電告急,我們一南一北(他回深圳、我回北京)暫時分手後,這個謎一直沒有揭開。

臨別時歐陽特意帶我見他母親——83歲高齡的歐陽母親精神爽朗、紅光滿麵,這叫我暗暗為歐陽兄弟慶幸。因為我的母親比歐陽母親年輕幾歲,身體卻遠不如她。歐陽的父親則已在幾年前去世,我們隻能在其靈位前鞠躬悼念。

隨後我們趕緊去了一趟歐陽出生的老宅基。在這裏,有三件事讓我開了眼——

1999年正月,歐陽父親去世,歐陽在父親的墳內,倒入了幾噸珍珠岩粉——歐陽說他希望父親在去世後“永不腐屍”。“我父親天生矮小,活著的時候總受人欺,那時我們家窮,誰也無法拯救他。死後他的兒子有了條件,我想讓他在來世重新獲得一份做人的尊嚴。”歐陽這樣解釋他的做法。

2003年正月初六,歐陽為母親的八十大壽,舉行了三天三夜的鄉慶社戲和放煙花盛會,數萬人前來參與慶賀。歐陽留給我一盤當時的光碟,使我有機會目睹那次盛大的慶典:整個舞台近五百平米,背景高達二十六米,一個十多米大的“壽”字金光閃閃格外耀眼;省裏演藝界的名角兒唱戲三天,著名的湖北大鼓藝術家張明智也到場獻藝;十裏八鄉的百姓可以隨便上歐陽家赴宴吃喝;地市鄉村主要領導親臨現場祝壽;與歐陽家沾親帶故的人都可以在向老壽星沈氏老太太磕頭後領取一份現金壽禮……為了感謝母親和家鄉父老的養育之恩,歐陽還特意登台獻上一曲《祝媽媽健康長壽》,歐陽的女兒婷婷演唱了一首《真的好想你》。光碟中有電視台記者采訪一位老人,問他見過這樣的壽慶場麵嗎?老人摸著銀須笑嗬嗬地說:沒有,從來沒有過!雲夢的莊稼人裏沒哪個能辦得起這麼風光的壽慶,我看全國也沒有。歐陽娃兒是咱這兒的第一孝子,百年中不出一個!

第三件事說來有些奇妙和玄乎,可這是真真切切的事——在歐陽離家前住過的那張老床底下隆起一個大大的土包,現在還不斷地在“長”!據當地的風水先生說:這是歐陽家族的大貴大福之兆,是雲夢出了奇人、偉人也!我是哲學專業研究生畢業的,堅信馬列主義,又是有近三十年黨齡的中共黨員,從不被迷信所迷惑。但當我站在歐陽出生的那一方土包上實眼細察這一奇特現象時,我的意識和思維有些混沌了——我無法摒棄這真實存在的客觀現象!全村的那些比我年歲大的老鄉們一口肯定這隆起的包是在歐陽1994年下海經商後突然出現的,它是吉祥之物!我還注意到,當我在觀看歐陽家族的這一奇觀時,有幾個農民樣的人也走進了歐陽家的老宅基,他們說是專門從十幾裏外的外鄉來看這兒的富貴人家的福兆的。

當夜,我和歐陽是在他的舊居和象征他大福大貴之兆的土包前分手的。分手時,我們倆皆衝著那個隆起的土包笑——因為對這,我們全都不信,可又不能不信。

歐陽這家夥的身上真有些讓人不得不去揭秘的傳奇嗬!回到京城,我不時感歎著,期待早日再赴深圳與他會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