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施了一禮道:“在下有句話說出來,恐怕郎君見怪!還請恕小子胡言亂語之罪!”
艾公連忙攙扶住管家:“噯!老管家,你今天言詞怎麼如此囁嚅!你跟隨我多年,有什麼話不能說?在這方寸之地,隻有你我二人,但說無妨!”
官家依然陪著小心道:“嗯……小人是這樣想的:主人不如對外聲稱夫人老蚌生珠,把親友鄰裏叫到一起,好好慶祝一番。叮囑家人不可泄露半點風聲。”
艾公為難了,支支吾吾道:“這、這不是掩耳盜鈴嗎?老夫我雖然地位卑微,不曾樹建芥功塵勞,但也名聲在外。誰不知道老夫我尚無子嗣?再說家裏人多嘴雜,豈能確保滴水不漏?我擔心紙裏包不住火啊!”
管家拍著胸脯道:“主人,小人擔保此舉能行!其一,夫人比你小兩歲,今年剛過四十門檻;其二,夫人身體富態,盡人皆知;其三,郎君自從隱遁,很少世交,況且夫人貴體簡出,尊容潛隱;其四,眼下在主人和夫人身邊服侍的除在下之外僅有二人,他們都是可信賴之人。郎君,您隻管照計行事就是了!”
艾公思忖道:“嗯……哎,還得加一條……”
管家亟不可待:“有何妙策?”
艾公貼近管家,耳語幾句。
管家聽罷,問道:“阿郎說的這位醫生可是我們村裏醫術平平、名聲不揚的末流之輩!怎麼能叫他來為夫人……”
艾公笑道:“老管家不明白嗎?老夫不就是要這樣的人嗎?況且他又貪財、愛巴結,什麼事不是順著我們說?這件事非庸醫不能奏效也!”
管家聽完,笑道:“此計甚妙,真可謂天衣無縫!老奴甘拜下風!好,事不宜遲,我這就去辦!”
管家走後,艾公又把家人聚在一起,再三叮囑此事。然後讓一心腹女婢帶孩子抱到地下密室裏藏了起來。
管家出去沒多大會兒,帶來一位背藥箱的醫生。
一進家門,艾公迎上前來:“有勞博士!”
醫生連連拱手:“聽說貴夫人有喜,我提前賀上一賀!專等討一杯喜酒喝,敬候佳音!”
艾公還禮道:“老夫已請三位博士為拙荊把脈,皆說喜從天降!老夫喜不自勝!今天專情您這位杏林德高望重者一核虛實!老夫既了了一塊心病,定當重謝!”
醫生道:“言謝實不敢當!能踏進艾府大門,為艾公效勞,實乃小人之幸!”
艾公引醫生之夫人內閣。先生為夫人診視完畢,躬身作禮:“恭喜夫人,賀喜夫人,艾府煙火在望!”
夫人強立身子,問道:“博士,前幾天來的幾位醫生,都說我不日即可臨盆。細推算起來,當在本月望日前後。還請博士再斟酌斟酌,給個準話——我這心裏不踏實啊!”
那村醫又為夫人號了號脈,皺著眉道:“夫人說的極是!依小的拙見,少者三日,多者五日。”
艾公笑道:“方家所見略同!這我們就放心了!”然後抬高了嗓門喊道:“老管家,有賞!”管家答應了一聲,帶醫生到了客廳,賞了紋銀。那醫生喜得合不攏嘴,假意推卻一番,收了。正欲告辭,隻聽見艾公歎了一口氣。醫生納悶,問道:“艾公,喜氣指日盈門,何故唉聲歎氣?”
艾公舒了一口氣道:“老博士有所不知!老夫我半世將要得子,固然可喜可賀!可是遠親近鄰都知道我不曾有子嗣傳承家業,惹人恥笑。如果突然有一天向各位親友報喜,恐怕大家狐疑。老夫有一事相求,休怪老夫唐突?”
醫生道:“艾公,不必客氣,有用的著在下的地方,在下求之不得!”
艾公道:“此事並不難,隻需老博士逢人多說句話,就說我艾家後繼有人了!老夫臉上好不光彩!”
醫生聽了,當即連聲答應。
九月既望,艾公讓家人往各戚友處報喜。到了送棕米的日子,艾府大張旗鼓好好慶祝了一番。至此,艾府上下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
後來,艾公又把女兒的名字改為艾璐,以喻小女長得如美玉之貌,似珍珠之貴。
從此,夫婦二人視養女如己出,愛之如掌上明珠,但也嚴加管教。白天學文,晚上習武。更兼小女天資聰穎,勤學苦練,眨眼已至及笄之年,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刀槍劍戟樣樣致精。
自從進了艾府,夫婦二人每年都要為女兒慶誕。這日,艾府張燈結彩,披紅掛綠,原來又到了小姐的生辰。
一家人團圓坐定,艾公樂的親自為女兒布菜,夾了一箸魚肉。女兒趕忙掩口:“謝謝爹爹,小女不吃。這一住就算女兒孝敬您的吧!”說著做嘔吐狀。夫人連忙嚷起來:“她爹,你隻顧高興,竟忘了女兒從小不吃葷不沾酒?”艾公一拍腦門:“哎呀,你看我這記性!唉,老了!”女兒站起身,為二老敬上兩杯。二老樂的麵放光彩。一家人歡樂自不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