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的新文《刁妻(1 / 2)

離開機場之後,程致研給沈拓打了個電話,鈴一直在響,但始終無人接聽。

他掛斷電話,在機場租了一輛車,去中半山找司南,按過門鈴之後,卻是保姆出來開的門。那個四十多歲的廣東女人還認識程致研,告訴他大小兩個東家都不在,司南是加班還沒回來,默默則是被外婆接走了,今晚不會回來住。

程致研又打電話給司南,得到的回答也差不多。她正在公司開會,身邊應該還有其他人,話說極其簡略。

“我現在過去找你。”他對她說。

“不行,”她一口回絕,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繼續說下去,“你現在過來曆星不合適,在我家等吧。”

果不其然,消息已經傳到這裏了,她突然加班開會,應該也是因為逸棧投資項目的變故。

還有人等著她回去做事,她沒再多說什麼,就把電話掛了。從她的聲音裏,程致研聽不出她的態度,隻知道自己有一種從未有過堅決,無論她是否願意與他重新開始,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不能繼續這樣錯下去了。

他沒進屋,坐在車裏又等了一個多鍾頭,才等到司南回來。她帶他進屋,讓他在客廳坐,跟他說了說曆星幾個合夥人現在的意思。和他之前料想的一樣,眼下關於逸棧的流言越來越多,越傳越離譜,她不得不花更多力氣去說服她的頂頭上司,乃至司曆勤,這個項目還有繼續做下去的價值。

程致研打斷她的話,看著她說:“這些都不重要,沒有什麼不可以放棄的。”

“你可別以為是為了你,這本來就是我項目,我也不想半途而廢。”她笑答,說完就從手提包裏拿了幾張光碟出來給他。

“這是什麼?”他問。

“答應過你的東西。”她回答,把光碟放進電腦驅動器,打開來給他看。

裏麵都是默默從小到大的照片和視頻,從她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小小皺皺的臉,隻睜著一隻眼睛,裹著粉色繈褓,被一個穿藍製服的助產士抱著交到司南手裏。那個時候,司南也還躺在產床上,蒼白疲憊,臉上的表情好像在笑又有點像哭。

接下去的那些便是默默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在地上爬,從蹣跚學步到滿屋子的瘋跑,然後又學會騎自行車……

小姑娘有一輛粉色的小自行車,現在已經可以拆掉後輪左右兩側的小輪子,騎得又快又穩。她騎車時也戴玫紅色的安全頭盔,腦袋後麵寫著Very Cute Indeed,就跟司南從前那一頂一模一樣。

司南一邊翻著那些照片,一邊跟他說這些年的事,都是極瑣碎的回憶,她們住的地方,她的工作,還有默默說過的話,做過的傻事。

程致研聽著看著,心裏積累起一層又一層的疼痛,隻因為沒能陪在她們身旁。他難以想象,如果那些時刻他們在一起,會是怎樣的情形,或許他的一生中曾經的遺憾和孤獨都可以被彌補,所有受過的傷都會愈合,被所有關於新生命的記憶鋪滿,就像新雪落下來,一層層掩蓋城市,然後所有的陳舊和髒汙便會慢慢被遺忘。

還有一段視頻,是才過去不久的那個夏天拍的——她們去海灘遊泳,司南往默默身上塗防曬油,像搓麵粉團子似地揉她的胳膊和腿兒。他曾經見過的那個醫生男友抱著默默下海,一個浪頭過來,小東西嗆了水,大聲哭起來。司南趕緊跑過去哄她,到底是小孩子,轉眼又笑了,笑得像個男孩子,爽朗肆意。

程致研也跟著靜靜地笑,笑著笑著就覺得有東西卜嗦嗦落在手背上,許久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眼淚。他其實是個很吃硬的人,從記事起落淚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過來,成年之後更是從來都沒有過。

“你幹嘛哭啊?”司南笑他。

他突然就伸手抱緊了她,這麼多年之後的第一次,實實在在的把她擁在懷裏,盡管有許多次,他在夢裏這麼做過。

她沒有動,身體有些僵硬,卻任由他抱著,嘴裏絮絮的說:“從前,我以為感情的事就是世間最大的了,隻有你可以讓我快樂,或者不快樂,生下默默之後,才知道世界上重要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這句話讓他心頭泛起一層涼,立時打斷她道:“如果不重要,你為什麼還要管逸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