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舌頭,我的舌頭】(上)(1 / 3)

【舌頭,我的舌頭】

——方圓齋主著文並插圖

目錄

(上)

第一章“我自首來了!”..................

第二章她躺在血泊裏.................

第三章尊嚴,不容褻瀆!..................

第四章“博士”可不是白給的.............

(下)

第五章銀幕下的淫謀.................

第六章笑話中的笑話.................

第七章破鏡難圓........................

第八章人亡家破

第一章“我自首來了!”

春天的18工廠,美極了。

工廠周圍,山巒起伏,溪水潺潺,層林疊翠,百花競開,蜂逐蝶戀,鳥飛雀躍,簡直就是一幅天然的萬類鬧春圖。

在廠區,筆直的馬路兩旁,成排的雲杉吐出長長的新枝,嫩綠的枝頭掛滿了淺紅色的鬆塔。白色的丁香散發著濃香,令人呼吸貪婪,心曠神怡,仿佛步入了一個天然生態大花園。

每當風和日麗的周日,採山菜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約而同地奔向山去。歌聲、笑聲、呼喊聲,打破了山林的寂靜,給山林增添了一種特有的繁榮景象。

山坡上的蕨菜、貓爪子、刺木芽子、刺五加、大耳萢,潮濕的山溝邊長的莞仲、水芹菜等等山野菜倍受青睞。像婆婆丁(即蒲公英),酸漿子之類,那就太多了。有一條山溝,到處都是那玩意兒,用不了20分鍾就保你能采一大筐。

你可別看上山的人們,累的一個個那個熊樣子,可他們心裏個個都是興高采烈的。他們每次回來,不管是筐裏還是背包裏,山菜都裝的滿滿的。你可別小瞧那些東西,那可是100/100的天然的綠色食品啊。

這是80年代一個初春的周日晚上。

工廠大門的值班室裏像往日一樣十分肅靜。兩個值班的門衛,一左一右坐在辦公桌子兩端,一聲不吭的看著報紙。兩人還不時地望一望窗外動靜。

“我還沒和你說呢,哥兒們,今天我媳婦他們上山了,采不少山貨兒。晚上炸的大醬,我吃得太飽了!”陸文突然把報紙一扔,伸了伸腰,拍了拍肚子說,“我就愛吃刺木芽子蘸大醬!總吃不夠!現在還有點撐得慌哩......”

“哎呀!你嚇我一大跳!”對麵的史欣把手裏的報紙一疊,眯著眼說“我看著報紙都快睡著了!你明天給我弄點刺木芽子來,我也特想吃了。那是真正的綠色食品!”

“說得對!現在綠色食品可太少了。市裏,一斤婆婆丁都好幾幾毛錢了。”

“它關鍵是沒汙染啊!你沒聽人家說,現在人們‘吃的是化肥,穿的是塑料!’,多形象啊?聽說在市裏,一斤刺木芽子賣到好幾塊了!蘑菇三十多元一斤了。

前些年,那紅蘑才幾毛錢。我打保票,這東西肯定會一年比一年貴!

嗨——這年頭什麼綠色的都貴,就他媽的‘綠帽子’不值錢!越來越多了,沒人喜要。”

“哈——哈——哈!你也玩起幽默來了!那玩意兒,可不能貪便宜,是吧?白給也沒人要啊!”陸文大笑了起來,接著說,“明天我給你弄點綠色來,家裏還不少哩。你現在困了,先眯一會兒,我給咱頂著。我是傍明兒時好困,打瞌睡。”

小史子看了下表,嘟囔了一句“11點多了,我眯一會兒。”趴在桌子上就進入夢鄉了。

陸文見史欣睡了,就把值班室的燈閉了。他拿下牆上掛著的彈簧拉力健身器,自己就抻拉起來。一邊抻,一邊查數‘1——2——3——4,5——6----7----8;......”

他抻把了一陣子,覺得出汗了,就把那健身器又掛在原處,慢慢擦起汗來。這時,一陣濃濃的丁香香味隨風刮來,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時針快到1點了。

他怕史欣感冒,剛要想把門關好,就聽見有人‘咚咚咚的’敲值班室的玻璃窗戶。

因為室內沒開燈,外麵的人根本看不見室內有沒有人。但陸文看外麵卻是一清二楚。原來是114分廠剛到技術組不久的範忠傑。

隻見他抱著他的姑娘——妞妞,臉上不知是弄的紅顏色還是血跡,穿著個藍工作服,頭發也亂蓬蓬的,臉色十分焦急且疲倦的樣子。小範這般模樣兒,任何人都會大吃一驚。

陸文匆忙開開一扇窗戶,順手打開燈,大聲問道:“哥兒們,咋的啦你這是?黑更半夜的!快進屋裏來!”

範忠傑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比比劃劃的,嘴裏還嗚啦嗚啦的說些什麼,陸文根本聽不明白。

陸文當年曾和範忠傑在同一個公社下鄉,知道小範挺有內秀。但心眼兒小,好認個死理兒,性格內向。看他這般德興樣子,判定是發生什麼大事了。他急忙把史欣叫醒,又叫小範進屋簡單寫寫情況,登個記。他很快拿出了鋼筆和登記本子說:“給你筆,哥兒們快登記下,發生了什麼大事了!怎麼還弄的滿臉血呢?”

陸文想抱過孩子,雙手合十一拍手,笑著對妞妞說:“來,寶兒寶兒,叫伯伯抱抱!”

妞妞轉過臉去,緊緊抱住了爸爸的脖子,沒吭一聲。

陸文早就知道妞妞的名字,在托兒所和他兒子陸路是一個班兒的。他又伸過雙手笑著說:“妞妞忘了?我是陸路的爸爸。來吧,叫大伯抱抱,讓你爸寫個字啊”

妞妞轉過身去,淒涼的喊了起來:“我要媽媽——”

插圖一可憐的妞妞

範忠傑見妞妞連哭帶叫的,格外揪心。他拍了拍妞妞,臉貼臉地給孩子擦了下淚珠,麵對著陸文張開嘴巴,用食指指著自己的嘴,嗚啦嗚啦地說:“舌頭,我的舌頭!”緊接著又說一遍。

“舌頭,我的舌頭!”他情緒顯得非常激動、急躁,又知道陸文聽不大清楚,一連說了幾遍。

插圖二“舌頭,我的舌頭!”

“咋整的這是?”陸文看到他那血淋淋的舌頭,幾乎斷了去半截子,十分驚愕地追問。

這時,範忠傑在登記本上很快地寫道:

我殺人了!

自首來了!

陸文拿過登記本子一看,不由自主地‘哎呀!’大叫一聲,刹那間,他和史欣都愣住了。這正是:

血口舌殘心欲碎,

話語顫抖不成聲。

禍從口出傳千古,

舌頭總是遭罪名!

陸文急中有序,立刻對小史子說:“你在這裏頂著,我帶忠傑馬上到辦公大樓去給處長彙報!別離開值班室啊!”

“放心吧班長,我明白!”小史子見此情景,早已驅走倦意,很幹脆的說。

陸文領著範忠傑急促的向辦公樓走去。

馬路兩旁的雲杉樹像是整齊而嚴肅的衛士,一動不動的站立著,除了他倆的腳步聲、喘氣聲外,整個廠區靜極了。

陸文邊走邊心思著小範殺妻之事,似乎聽到小範家裏曾出過什麼尷尬事兒,具體也說不清楚,反正兩口子過得不太順心。

忽然,遠處傳來貓頭鷹幾聲滲人的叫聲,使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子,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脫口罵了一句“x你個媽的!你他娘的湊啥熱鬧?”。

這時妞妞也嚇得一哆嗦,又摟緊了爸爸的大脖子。

陸文帶著範忠傑到辦公室後,叫小範爺兒倆先坐下,就連忙跟處長家掛電話報告情況。

安處長不到一刻鍾的工夫就來了。

安處長到辦公室後,看了範忠傑一眼說:“小範你先到這個屋裏來!”

接著就把挨著辦公室的檔案室打開了,又說“這裏有張床,孩子困就睡在這裏。你把今天的情況,從頭到尾如實寫一寫,越細致、越具體越好!別寫無關的家務事,可別說謊。明白不?啊,你去衛生間先洗把臉。”

小範點了點頭,吃力的嗚啦著個嘴說:“謝謝處長,我懂。我就是來投案自首的!”接著,他把家裏的一串鑰匙交給了處長。

處長從卷櫃裏拿出一本取證材料專用稿紙,又從辦公桌抽屜拿出一支鋼筆,說了一句“孩子睡覺後就寫吧!”沒停步就回辦公室了。

“小陸,你馬上到114分廠辦公室去,看有沒有值班人員。如果有,叫他馬上到分廠廠長、書記家去,通知他們領導到大樓會議室來!之後再到咱們處張幹事、宋幹事、杜幹事家去,把他們也叫到辦公室裏來。非常情況,你就多辛苦點吧。越快越好。啊,離誰家近你就先去誰家,別走冤枉路。”安處長沒顧得坐下就布置起工作來了“我馬上找政治部、醫院、廠辦、托兒所等單位的領導,研究今晚發生的案件!”

“好!我明白,馬上就去!”陸文看了一下處長那張焦急的臉,一邊答應一邊轉身就走了。

114分廠廠長單平來同誌正在酣睡的夢中,忽聽得有人敲門並呼喊自己,也沒穿外衣就一滾從床上下來,急忙走到門口問:“誰敲門哩?”

“是我廠長,值夜班的張一彤!出了個急事兒!”

“什麼急事?”單廠長一聽是張調度,似乎鬆了口氣。但覺得沒特大事情,黑更半夜的是不會找到他家裏來的。他一邊穿衣裳,一邊又追問“出哪個人命沒有?”,語氣又習慣地結巴起來。

“你說有他就有......廠裏叫我通知你,馬上到大樓會議室開會。”張調度實際也沒聽到陸文的具體說明,憑直覺肯定是死人了,於是含糊其辭地說。

單廠長判斷肯定是出了人命。他沒有再問張調度什麼,說了一句“你回車間給我待令,有那個事兒我馬上找你們”自己就匆匆往廠辦公大樓去了。

當他到達會議室時,很多單位的領導已坐在會議室裏。室內氣氛十分沉悶,盡管大家都很熟悉,但沒人怎麼說話。

幾個人都吸著煙,室內煙氣熏人。他一看顯然自己來的較晚,就坐在了一個硬椅子上。

“該到的,差不多都來了。”安處長聲音很低,首先向大家說明原因:“半夜三更把大家找來,是因為114分廠技術組的範忠傑,在今天晚上把他愛人金煥秋殺了,因為小金子咬斷了他的舌頭。

小範自己剛才來投案自首了。這是一起特殊的、極端的、家庭暴力犯罪事件。人命關天的事,我們有些事情,必須馬上去處理。下麵我先講下具體安排。之後,咱政治部胡主任再作指示。”

處長看了下手表,接著布置行動方案:“現在兩點過五分了。保衛處張亦濤幹事,宋春來幹事,你們倆陪114分廠單廠長、林書記散會後先勘察下現場。我跟吳副處長到時也去。

剛才我問了下小範,他說小金子被他砍了七八刀。人,肯定是死了。......

醫院趙院長,你們那裏派兩個醫生或護士。一個是去小範家那裏,主要是臨時處置下死者的屍體。

另一個到我們處辦公室,給小範處置下他的舌頭。他殺人有罪,但我們還得講人道主義。剛才,他的舌頭還血跡跡的。

廠辦孫主任,你們那裏協調一下用車問題。天亮後,市局來人,你和咱政治部胡主任接應陪同一下。

小範還有個小姑娘,沒媽挺可憐的。劉所長你了解下,托兒所大班的哪個阿姨和孩子最熟,就叫她先來帶下孩子。然後再聯係,送回她爺爺奶奶家。

我先說到這裏。如遇有啥特殊事,再聯係。胡主任你講講吧!”安處講完自己的安排意見,點起支煙來。又告訴張幹事看看相機裏是否有膠卷,準備給現場拍攝一下。

“範忠傑的事兒,屬於個案。各單位要注意引導群眾思想情緒問題。人,已經死了。不要過分喧嚷,鬧得人心惶惶的而影響工作,影響生產。

處長方才講得很具體、全麵,大家就抓緊去辦。碰到什麼難辦的問題,及時向廠裏反映和彙報。大家議論下,看看還有啥問題。沒啥事就趕緊分頭行動!......”

胡主任講話後,大家互相看了看,沒提出啥問題。隻是114分廠的單廠長磕巴著嘴說:“範忠傑他那個——太衝——衝動了!不就是為那點破事兒嗎?他怎麼發展到——這個那個地那個步兒?真那個不該!他咋的往死裏砍那個人啊?這一刀,把那個家就砍碎了......”

“我說那個單廠長,小範他那個舌頭,叫他那個媳婦兒咬掉一截子!沒那個事兒,就快——行那個動吧!車間有值班的都叫他們去。勘察現場後,那個清理衛生的任務,可就是那個你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