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殿上,華盞錦袍,衣香鬢影,大臣們推杯換盞,宮女舞姬成群,妖嬈舞動,早無人記得這宮宴是為何而開,一個個被衣香酒香迷醉了頭腦迷紅了臉脖,高談闊論甚至哈哈大笑,毫無顧忌,因為此刻,殿上的君王也同他們一般左擁右抱調笑嬉語,早已意亂情迷,早已顧不得君臣綱要朝堂規矩了。
而此時後花園中,戴淵鐵甲戰袍加身,站在院中月光下,對麵的人麵容姣好,若不是身高體長,發冠高立,必然會被認錯看成個傾城佳人。
“還說是給遠征軍的踐行宴……哼,那一屋子的汙穢,也好提的出口!”那人聲線偏細,不似一般男子聲音那般粗獷,但也並不女人氣,反倒聽了讓人有種溫文爾雅的舒適,隻是此時他滿口的不屑,聲音中的嘲諷毫不隱藏。
戴淵沒有開口。
從新王登基,天下不安便日益顯露,鄰國屢次侵擾邊境,百姓不得安居,而皇上卻隻懂一讓再讓,遲遲不願出兵,成日裏花天酒地紙醉金迷,與後宮妃嬪甚至是宦官臣子糾纏在一起,淫口靡之至。加上近年來大興建造宮殿,國庫虧空,向百姓征稅逐年加重,弄得天下不安民不聊生。
堂下群臣,並非全是酒囊飯袋,忠貞衛國的有識之士也多有人諫上,請求出兵征戰,好逼退胡軍,還百姓一個和平盛世,隻是那皇上隻當他們多事,先是不予理會,敷衍了事,後被說得多了,竟不顧朝臣臉麵,嚴詞拒絕,惹得眾人非議,朝野不滿,可他依舊我行我素,毫不理會。
半月前,禦史張遷在朝堂之上提起此事,希望聖上出兵退敵,言之切切,令人動容。眾人聞言,先是詫異,這張遷,想來是隻跟屁蟲,皇帝說什麼便是什麼,曾經也是強烈對抗提議出兵一派的中流砥柱,這會兒忽然進諫要求出兵退敵,卻是讓眾人大感意外。隻是眾臣還未想明白這其中緣故,坐在殿上龍椅中的皇帝竟一口答應,表示自己確有此意。可更讓人訝異的,是皇帝將這事兒應承下來的同時,竟一手指了指景南公,稱讚景南公並其家族,聖諭立下,讓景南公家的世子戴淵領兵出征,並封靖元大將軍。林丞相大喜聖上終於願意出兵征戰,立時許諾,隻要景南公世子能凱旋而歸,他願將自家貌美如花的女兒許為他的妻。景南公一生征戰,為國為民,三個兒子也在多年前戰死沙場,隻留下了戴淵,現在皇帝信任戴淵,要他為國殺敵,定是義不容辭,一口便應了下來。
聖旨到的時候,慎王李莞正在戴淵住處,聞言頓時火冒三丈,打算去找皇帝理論,卻被戴淵攔了下來。
“早不同意晚不同意,偏生在這個節骨眼兒說要出兵,肯定是得了消息了!朝中軍將眾多,為何隻找你?”李莞氣憤,平日裏溫和的聲線拔高了起來,怒氣衝衝地。
“聽說此次舉薦的是禦史張遷,其中緣由,想必你我心知肚明。隻是我這一走,就不知道幾時回來了,你若是還能等,那便再等我三載,到時若能凱旋,我助你。”戴淵臉上淡然,隻是一字一句,像是在承諾。
“子期……”李莞這時確實安穩了下來,想想自己枉坐這慎王之位,卻是半點實權沒有,若不是這些年與朝中明臣誌同道合,多次被救於水火之中,早不知被自己那位當皇帝的哥哥弄死了幾回!而多次將自己救於命懸一線之時的,便總有戴淵。
“不行!邊疆艱苦,胡軍凶殘,戴家軍長途跋涉又不適應那處環境,再是驍勇善戰,也敵不過胡軍常年生活在那處黃沙戈壁……不行!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若是你回不來,那誰幫我奪天下!”若是你回來,再娶了那林丞相之女,那即便是奪得了天下,又有誰與我共享榮華?
李莞堅決,戴淵卻不言語了,可攔著他的手卻並未放下。
精忠報國。景南公一生不知打了幾回仗,現在年逾花甲,膝下卻隻剩下戴淵這麼一根血脈,三個兒子,兩個還未成親便沒了命,戴淵父親命大,卻始終逃不過那一劫,戴淵三歲不到便也失了命,戴淵母親情深意重,見到骨灰的第二日便懸梁而去。這樣的一個家,戴淵卻是明白,寧侍昏君,不容外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