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裏在正常不過的一個午後,沉悶濕熱的空氣,揮散不開的困頓倦意,以及不知疲倦的知了叫聲。
但是對沈嘉柔來說,這一天是不同的,而且含義深刻。
梁墨辰婚後一年喜獲麟兒,重7斤6兩。照片中其妻隻露出臉頰一角,沈嘉柔粗粗一掃便心驚肉跳的看出,他始終秘而不宣的妻子,竟是自己的閨蜜姚眉。
姚眉,今年27歲,生得人如其名體態婀娜姿色上乘。不像沈嘉柔,光有尚覺順耳的名字,實際五官平平。白長了一身細膩白皙的肌膚,丟人群中如同沙粒落海。
彼時良人已是他人之夫,心中越恨,困意越深。再回頭看看自己如今的落魄樣,沈嘉柔腦袋一沉,直直瞌上電腦顯示器。驚嚇清醒,額上已然紅了大片。
抬手扶額,眼眶忽而幹澀莫名,心下煩躁索性關了顯示器,拿著手機起身走進一旁的小小休息間。開了風扇躺下,睡意全消,腦子裏全是當年風華正茂的景象。
那時年輕,尚不知人心難測,識得一人便推心置腹相交,何曾想過這些坦誠他日會成為傷人的刀。思緒回轉,想到永遠錄不完的業績資料,沈嘉柔咬牙逼著自己閉上眼。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是清醒抑或夢境,耳邊依稀傳來男女曖昧的調笑聲,間或伴著輕微的喘息。
這頭沈嘉柔臉色驀地一變——心頭泛起羞恥之意,同時又氣又惱。
公司裏人人都在傳徐總的男友,背地裏與她的閨蜜攪到一塊。既是八卦,多半是捕風捉影過嘴癮,哪知竟讓自己撞到槍口上。
當下心驚,感同身受的怒氣翻湧襲來,卻在起身的那一刻止住衝動。
公司是徐雯與男友合夥開的,不管得罪誰她都落不到好。
正猶豫是等他們完事走了再出去,還是發個短信提醒一下徐雯,辦公室的大門忽然“滴滴滴”的響起警報聲。跟著高跟鞋踏踏踩進來,後麵還跟著雜亂的腳步聲。
得,這下完全由不得她,再不出去就有同夥之嫌。
一切毫無預兆,快到不容許沈嘉柔多做思考,隔壁的男女已經被來人拽到辦公區。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喝叱、伴著幸災樂禍的嘲笑,使得外間吵鬧不堪。
搭在門鎖上的手止不住哆嗦,忽而有人從外麵使勁推門進來,狠狠撞上沈嘉柔的額頭。一陣頭暈目眩,耳邊隻剩徐雯冷笑:“沈姐,我算是看錯你了,想不到你也在我眼皮底下玩兩麵三刀的把戲。”
沈嘉柔太陽穴一陣刺痛,張著嘴卻發不出丁點的聲音。
說好的季度獎金沒了,就連當月工資也被扣了三分之一。沈嘉柔揣著那遝薄薄的紙幣走出公司大門,午後的陽光刺眼灼人,知了藏在樹葉裏一聲一聲的叫著,每走一步虛幻之感更甚。
她被開除了,當著公司所有員工的麵,徐雯的紅唇張張合合,半點餘地不留。
昏頭昏腦的走到公交站台,母親又來電話,說女兒這兩天感冒咳嗽,醫保卡上可報銷的錢不多,讓她帶些錢回去。
電話講到一半,回家的公交駛進站台,她飛快掛斷使出僅剩的力氣擠上去,後背瞬間潮濕黏膩。
上有老下有小,每月累死累活才3000出頭的薪水,還要分出一部分交給公婆當夥食費。沈嘉柔夾在汗酸氣四溢的車廂裏,驚覺自己目前的窘境,頓時一籌莫展。
公交搖晃前行,一撥撥的人上上下下,車廂裏始終滿滿當當。到站下車,沈嘉柔身上的裙子空餘裙擺尚算幹燥。她怔怔站在原地發了會呆,渾然不覺到剛開過去的黑色沃爾沃中,有人驚喜的“咦”了一聲。
幾分鍾後,沃爾沃掉頭回來,哪裏還有沈嘉柔的影子。
霖州教育局家屬樓,沈家。
沈嘉柔疲憊不堪的去客房看了眼正在午睡的女兒,遲疑折回客廳,臉色一成不變的晦暗無光。
沈母袁淑華歎了口氣,想說些什麼卻又始終開不了口。相對無言的坐了半晌,沈嘉柔想起丈夫交代的事,伸手摸進包裏,撚著手指仔細數出十張百元大鈔,咬牙拿出遞了過去:“晚上要是依依發燒,你跟我爸就送她去醫院打個吊瓶。”
“我們送?你幹嘛去!”袁淑華皺著眉口氣不善:“當初韓林哲可是親口答應的,依依生下來算他們韓家的後,現在算怎麼一回事。”
提到舊事,沈嘉柔莫名來了怨氣:“若當初不是你們逼著我生,我又豈會過上這種日子!”
袁淑華也氣:“什麼錯都是我們的,送你上大學本事沒學到,倒是把自己的肚子弄大了回來。你倒是說說,哪家的孩子像你這麼沒臉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