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王承佑不僅一言不發,身姿也未曾動一毫。隻在文豪隱晦地說出他想為莫顏買別墅時,王承佑的眼睛眯了眯。看他的表情,不像在聽文豪說話。
“高郵路5弄,下次你路過,務必拐個彎,進去看看。那是上海經典弄堂的代表。牆頭上立著高聳的竹籬笆,環抱不了的百年香樟樹在牆上頭開枝散葉,陽光斑駁照在白色的圍牆上。仔細聽,花園裏有蟲鳴,有細聲交談,置身其中,讓了忘了憂愁。
小顏建議在庭院裏豎一架秋千。理由是此情此景令她想起蘇軾的《蝶戀花》‘牆裏秋千牆外道’。別說,真的很應景。”
小顏,小顏。
文豪口中親昵地說出的“小顏”,猶如戳進心口的湯匙,那樣鈍,那樣疼。
王承佑承受不住,垂下眼簾。桌麵上看不到的手,攥扶手攥得骨節都白了。
換個視角,就文豪所看到的王承佑的反應,太冷靜了,冷靜到令他氣餒。有一瞬間,他控製不住心生僥幸,生出王承佑其實已經放棄莫顏的想法。轉瞬,他就意識到那是他無路可走時的一廂情願。
昨天跟莫顏一起出席破土動工典禮時,他分明看見莫顏甜蜜含笑在接王承佑的電話。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凝神捕捉她的聲音,“好啦,聽話,別鬧,馬上典禮要開始了,好的好的,我答應你”,他偷聽得太投入,以至於重要甲方跟他說話,說了兩遍,他都沒反應。
“短發的小顏比長發時更精神。是不是?”
老洋房的話題結束得很突然,因為沒有捧哏。
然而新話題,依舊沒有捧哏。
王承佑抬了抬下巴。這是聽他說喜歡短發莫顏後的唯一反應。
文豪惱火異常。這家夥憑什麼這麼冷靜?!你分明是個毛頭小夥,拜托請你像毛頭小夥一樣抓狂、鬧騰、叫囂、甚至揮拳頭……無論如何,不該是這樣深不見底地冷淡著。
主動挑戰的,是文豪。
繳械而逃的,也是文豪。
文豪抬起手腕,借口時間不早,倉惶出了咖啡廳。其實不過是相對而坐一刻鍾而已。他開車過來都要3倍的時間。
文豪走了。
王承佑這才鬆懈下來。
王承佑鬆鬆僵硬的身體,站起身,活動一下手腕,做了一個無比孩子氣的動作。
他伸長胳膊取過文豪用過的隻啜過一口的咖啡杯,對著空地,手一鬆,“啪”,咖啡杯墜地。
咖啡四濺。
陶瓷杯破裂。
大塊瓷白碎片貢獻過清脆的響聲後,再沒有被利用的價值,搖搖晃晃躺在地上。
服務員聞聲快步走過來,非常有服務意識地對著王承佑噓寒問暖,關心他有沒有被傷到。王承佑在餐桌上壓下一張紅鈔票,一聲不吭地走了。
摔過咖啡杯之後,他心情好多了。
走出咖啡廳,一股寒風迎麵吹來。
已經是12月了。上海陰冷、潮濕的漫長冬天,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