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當初那個薛太太騙我說她的女兒薛寶釵便是作畫之人。因此……”金文宇猜知惜春心思,忙搶先說道,而後更是期待的看著惜春。
笑意襲上眼角眉梢,惜春輕輕撣撣身上的塵埃,摟緊身後的畫具,雙手合十,“耽擱的時候長了,請您別再跟著貧尼了!”
金文宇卻是鍥而不舍的一路相隨。“其實姑娘塵緣為了,何必這樣遁入空門呢!”
“紅塵擾擾,非吾所居!七情六欲,皆為虛妄!”惜春似乎畫畫多於研習經書,真正到用時,方才知道自己的根基淺薄。恨恨道:“將要進城了,你若是再跟著,貧尼的聲譽就會給你毀掉的!”
好一個冷心冷麵的冷小姐,不期然於荒野之中竟然如此多話。實在是一物降一物,遇到那不怎地正常的金文宇,你越是冷麵冷心他越是熱心,實在讓人無語。
趁其不備,金文宇悄然取下惜春背後的新作。輕描淡抹的山巒與煙霞,其中沉靜的潭水仿佛眼前女子波瀾不驚的性子,上題著:聽靜夜之鍾聲,喚醒夢中之夢;觀澄潭之月影,窺見身外之身。_靜心本觀,水清月明
這中清淨無為,一如大觀園圖裏那種安靜美好中隱隱透出的崢嶸。細碎的筆墨之中,勾畫出千嬌百媚卻性子各不相同的眾位姑娘。
“姑娘的性子還是這樣冷,這可如何是好?”不知不覺見,金文宇竟然是說了出來。愁眉不展的惜春驀然回首,不禁呆住!
“你拿我的畫作甚麼!”
“甚麼你呀我的,你是出家之人,說話怎能如此呢?”金文宇冷眼旁觀,哪裏能看不出惜春的心思回轉。
“罷了!”長歎一聲,惜春哀怨似得歎道:“我曾聽寶二哥哥說過一句偈語,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因此上,一直為了他是再說自己!到如今,竟是有些懷疑了……”
金文宇嘻嘻笑道:“實不相瞞,文宇已經去拜見過桃花庵主了!”
惜春更是詫異,一個大男人如何能夠去見庵主呢!忿然的搖頭,“你當誰都和貧尼一般不把男女授受不親放在心上,準你一路相隨?”
“姑娘若是這點子都看不開,又何必出家?凡俗的牢籠已經夠厲害,何必再加一層束縛!”金文宇了然似的笑道:“這也是正是桃花庵主看重姑娘的地方。桃花塢中芳菲風景,羨煞了多少人,可惜尼姑們死守規矩,看不開眾生平等,仍舊講那勞什子的閨命清譽,其實它和榮華富貴一般的虛無飄渺!”
惜春一時怔住,愣了半日方點頭道:“隨我去見師傅!”
將那三春看破,桃紅柳綠待如何?把這韶華打滅,覓那清淡天和。說什麼,天上夭桃盛,雲中杏蕊多。到頭來,誰把秋捱過?則看那,白楊村裏人嗚咽,青楓林下鬼吟哦。更兼著,連天衰草遮墳墓。這的是,昨貧今富人勞碌,春榮秋謝花折磨。似這般,生關死劫誰能躲?聞說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著長生果。
原以為,今生要這樣清閑自在的度過,孰料金文宇卻已坎坷追求了幾載!天道人倫,那桃花庵主倒是平易近人,十分欣賞金文宇的氣概。三言兩語便說服了她勸解惜春還俗……
隻是,大廈已傾倒,安居憑辛勞。西方飄渺之地,仙鶴飛舞,天高雲低,夫妻兩個地老天荒!從此後,逍遙快活,至最後無疾而終……
正是說:生的伶俐乖小,性子直爽不羈。
忍不住三言兩語,留不住半分內斂。
好一番青燈古佛雖夙願,積得那福報待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