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姐姐呢?我一直都想這麼問。
那一天,隻有我一個人陪在父親的床邊,許久沒有離開過床鋪沒有清醒過的父親,居然清晰地喊出了我的名字,而且還自己撐著床鋪坐了起來。
'許是回光返照了吧!'我無比心痛的看著父親蒼老的臉,心裏很明白他不可能再有生的希望,幾天前見到的那個醫生已經明確的給他宣判了'死刑'。
眼淚從我的眼眶裏悄悄的滑落,我趕緊用手背擦去,怕父親見了會難過。
但是父親並沒有看著我,他低著頭用我無比熟悉的聲音輕輕說了一句:“該吃午飯了吧…”
我這才想起早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可是家裏其他的大人都不在,我一個16歲的初中生又不會做飯。
但我不想讓父親失望,於是,我硬著頭皮說:“家裏有雞蛋,還有一些冷飯,要不我去做蛋炒飯吧。”
“你會做嗎?”
“前幾天阿姨他們在的時候也做了蛋炒飯,我在邊上看著他們做的,已經學會了。”
“…那好吧,你小心不要燙著手…”
“嗯,我知道了。”
第一次做飯給父親吃,雖然是在這樣一種悲傷難過的情況之下,但我心裏還是生出了一絲小小的興奮。
匆匆的從冰箱裏拿了雞蛋,生怕兩個雞蛋不夠,有多拿了四個。
但是,想象是美好的,但過程確是慘不忍睹,半個小時之後,我看著眼前鍋裏黑糊糊的東西欲哭無淚。
也許是等得不耐煩了,父親居然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自從生病以來,父親就變得骨瘦如柴,我看著他移動著兩條像火柴杆一樣的腿顫顫巍巍地向我走來,心情隻能用無地自容來描述。
低著頭,默默地站在廚房門口,眼淚又不爭氣地直往下掉。
父親並沒有任何責怪我的意思,他走到我身邊,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頭頂,隻說了一句:“我來做吧。”
然後,父親就像以前身體好的時候一樣在廚房裏熟練地做飯切菜,我站在門口看著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真希望父親可以好起來。'我想著。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想和父親說話,哪怕是多說一句也好。心裏好怕他又像前幾天那樣突然之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爸爸,我的媽媽真的很早就死了嗎?”
“……”
“…我真的很想知道,死了的人不是在家裏都會有照片嗎?那種黑框的黑白照片。但是我卻從來沒有在家裏找到過,家裏甚至連一張媽媽的普通照片都沒有,為什麼?”
“……你的媽媽……其實……並沒有死。”憋了好久,父親終於開口了。
“那她在哪兒呢?”我急切地問。
“……我也不知道,本來不想告訴你的,怕你傷心,你的媽媽很早以前就走失了,她一直患有抑鬱症,時好時壞,當時你還小,我要出去賺錢養活你們母子,又沒有多餘的錢雇用保姆,所以隻好天天把你媽媽反鎖在家裏。”
說到這裏,父親的幹澀的眼睛裏隱隱的透出淚光。
但他還是繼續對我說:“有一次,我因為趕著去上班忘了鎖門,本以為那天你媽媽很正常,不會有什麼事,但等我中午回到家中,你媽媽已經不見了,那天下午我在小區裏找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你媽媽的身影。”
“平時我帶她出去遛彎的時候,從來沒有走出過小區。以前,你媽媽也有走丟過幾次,都是在小區裏找到的。”
“但是那一次,我找遍了小區裏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找到。後來實在找不到就報了警,可是警察那邊也一直杳無音信。”
“後來呢?我媽媽到底怎麼樣了?”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父親,心裏急切的想知道接下來怎麼樣了,但是更害怕父親會突然之間支持不住倒下。
“……”
又沉默了很久很久,父親停下炒菜的手,站在那裏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麼回答我。
終於,他再一次開口了,卻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出了一個更加驚人的秘密。
“你……其實有一個姐姐的,很小的時候就被拐走了,一直都沒有找到,你媽媽清醒的時候就想著要去找你的姐姐……”
說到這裏,似乎觸到了父親的痛楚,父親瘦弱的身體晃了幾下,似乎要倒下但沒有倒下,他扶著灶台緩了一下,伸手關掉還在燃燒著的灶火。
然後疲累地說:“菜好了,你把它們盛進盤子裏,小心不要燙著手…我先進去了,你等一下把飯菜端進來吃吧,我再繼續跟你講媽媽和姐姐的事。”
父親看上去確實是累極了,他一步一晃的走回房間,手扶著牆璧,看得人異常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