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尋找名叫幸福的街道(2)(1 / 1)

關於紅喜的回憶從七年前的那個下午開始——充滿世紀末隱喻的夏日末梢。和一切漂流在外,自力更生的外鄉人一樣,我多少有一點世紀末的恐慌和傷感。這個年份發生了很多出人意料但又合乎情理的事情,比如:彗星墜落,桃花早開,日月全食,某塊陸地的戰火,某個島嶼的地震,某地的下崗女工在電視裏的感恩戴德,某地在富於象征意義的無邪童聲中回歸。但這些對這條名為幸福的街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對我們也沒有任何的切膚之痛。也許我們隻應該關心幸福。

那天紅喜要來。

她沒說為什麼。

那時候,我們已經有很多辦法認識素昧平生的人。想象力和好奇心會促使我們遠隔千裏卻促膝長談,乃至通宵達旦。紅喜便是從無數個陌生人中脫穎而出,與我成為虛擬的密友。她若有若無,若即若離,用來自烏托邦的假想語氣,陌生、肆無忌憚。她是老練的,我想。她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地落入這一個圈套中來。這激發了我的鬥誌和耐心。我不急於認識她。我照常上班,趕稿,認識女孩子,和女友做愛。我想象著她。她總是在等待,很安靜,也很耐心。她什麼都願意相信,盡管其實她早已經不再天真。她不是無辜的歲月賦予了她邪惡、造作的秉性,埋藏在積累的陳舊的天真之下。她不清楚它到底有多少,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會來,她不停地說話她就會來。

她要來了,這很重要。這僅僅是開始而已,卻已經有了足夠的美好和生動。多年之後我試圖回憶七年前那個晚上,紅喜從最後一趟8路車上跳下來,動作敏捷、優雅,蝴蝶般的輕盈和脆弱,撲閃著小小的翅膀。這一係列的鏡頭清晰可辨,如同一次庸俗的昔日重來。

她如我想象般的年輕和脆弱。她害羞,不安分,身上過分的激情和欲望在沉默。事實證明,多年前我賦予她虛幻的光環,隻是企圖證明她的非現實性,取消她的確鑿的存在。事實上,她並沒有我描述的那般美麗。她容顏似水,風情未解。

那個晚上,我用破舊的自行車把紅喜帶回我租的房子。她溫順地坐在後麵,輕輕扶著我的腰。我們在黑暗中摸索著爬上仄仄的樓梯,我掏出鑰匙,打開門,當明亮的小屋子一下子呈現在她的麵前,我看到了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光彩。

接下來是什麼呢?紅喜給我做晚飯。她輕車熟路,仿佛殷勤的主婦。我們喝了酒,我醉了,紅喜也不勝酒力。我們同時倒在屋裏唯一的□□。

接下來還會是什麼呢?無非是瘋狂地擁抱、親吻、撫摸和偶爾的歎息。我將像野獸一般占有年輕美麗的女子,這一切合情合理。孤獨的城市,年輕的男女,悶熱的夜晚,猩紅的簾幕,低垂。

可是,我在紅喜旁邊很快睡著了。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