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外的人聲音很大,帶著仿佛讓人心神一清的節奏將那還未起的亂象抹平,李永臉色難看,隻覺得那個聲音仿佛來自幽冥,無論自己逃到哪裏,都會陰魂不散,刺入雙耳。
他想到了魏辛。
縱然魏辛的性格他不是很喜歡,但他必須承認,魏辛的武力很強,自五年前惜敗典韋後他外出學藝,到了今日已經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而他在數天前向自己放出話來欲殺典韋時,自己覺得臥薪嚐膽的魏辛實力已經淩駕與典韋之上。
隻是,自己終究想的太多了。
身前完整斑斕的虎皮被割開,黝黑的鐵戟從其中伸出,他在這一瞬如墜冰窟,因為那是隱藏著自己逃生密道的入口,出現了一人瞬間封死他的生路。
在典韋的記憶中,他與李永第一次碰見就是前幾天時他應李永的布告前來賣虎皮,隻是不知為何這個素未謀麵的豪商卻對他不假辭色,百般刁難,而且似乎對自己的事情知之甚多,甚至以環夫人母子相威脅,強行讓自己將虎皮留下。
他窩火中也未嚐沒有幾分不解,隻是當時身負病重曹衝的生死大關,他隻能將火氣咽下去,看著李永在眼前囂張。
隻是如今局勢大變,一夜之間,環夫人死,曹衝生,李永罪狀被鋪的滿廳都是,又有人為自己指出一條路,那個為自己指路的人雖說年輕,但心思細密,目光炯炯。在他回過神來時,卻發現那個年輕人居然在短短時間內同時博得了他,莫先生與曹衝的信任,也讓他肩上的擔子一輕,能夠讓自己不再壓製對李永的火氣。
在虎皮掩飾下不高的密道入口,他微微俯身,雙臂展開如熊,兩支黝黑的鐵戟隨臂舒展,月刃向外,一抹鮮紅在黝黑不顯光芒的戟鋒上醞釀著,墜入已被火光映紅的地麵。
良久,李永倒地,被斬成兩截的身子抽搐不止。
也隨著典韋的出現,廳中有有站在一起的三人神色驚慌,當中一人臉色一狠,刀與短劍左右齊發,將身邊尤帶不可置信神色的兩人戳穿,然後看著典韋驀然發達的瞳孔,狠笑著毫不猶豫,拔刀刺頸,立斃當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密道出有猖狂的大笑傳來,一個身材與李永相似的人從典韋肋下竄出,趴到了李永身前,指著他大笑不止。
“你也會有今天!?”那人身穿的衣服跟李永極為相似,卻不甚齊整,而頭發蓬亂顯然已經良久未仔細打理,狼狽至極,此刻他趴在李永身邊,湊到了他依然在晃動的眼珠前,笑的格外猖狂。
“你看我形貌與你類似,留我一命把我囚在密室中,以期危機來臨以我為替身行金蟬脫殼之計,可有可曾想到今日我猶生,而你卻被人腰斬掙紮之時嗎?”
他在大笑,看著李永口中咳血,臉上的暢快將麵部肌肉扭曲,顯得猙獰無比。
在李永的記憶裏,他與典韋總過見過三次麵,第二次典韋前來送他承諾重金的虎皮,他滿心歡暢,第三次是這迅雷不及掩耳的迎麵一戟,令自己苟延殘喘受人折辱。
朦朧中,他的思緒不由飄到數年前,他與典韋的第一次見麵的情景。
綠林幫並不是他聯絡的第一夥盜匪,數年前,他還聯絡過一夥盜匪重金向**,並親自上場襲殺一名生意上的對手。
那天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他們將目標人員盡數殺死,正在整理財物時,有一名壯漢恰好路過,見此勃然大怒,雖手無寸鐵卻徑直衝了上來。
當天的那夥盜匪總共三四十人,個個手段狠辣,自信也很足,看見衝上來的壯漢雖說為他身材聲勢嚇了一跳,但見他勢單力孤又手無寸鐵,隻是放下心來,在大笑中揮舞利刃衝了上去。
李永不以為意,至少到他手起處,五指怒張扇到一名盜匪的臉上為止時,他的確是不以為意的。
盜匪的頭顱,在來人一擊之下直接粉碎,漿糊樣的東西飛散,有一滴濺到了他的鼻尖,而那時,他與那人的距離足足有二十丈之遙。
也在那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謀劃是多麼的脆弱可笑。
那天,他在馬上俯身逃跑,而左腹卻被壯漢擲出的環首刀貫穿,他勉強逃脫,逃回府中時已經昏了過去。
等他拖著虛弱的身軀再度醒來時,聽說了城中流傳的一件事。
有一壯漢殺路逢狐盜,殺其三十七人,名動一時的狐道幾乎全滅,而那名壯漢也獲得了豪俠之名。
那就是當初的典韋,輕而易舉得將自己千辛萬苦的謀劃攪亂,原因隻是他恰好在那裏,也在那時開始,他的手段更加狠辣更加隱蔽,試圖掙脫那無力感,隻是時到今日已經勢大如此的自己依然沒有改變嗎?
不!不是這樣!
怒吼,他已無力發出,隻是在自己準備的替身的漫罵中翻著眼睛,試圖看向屋外,那個讓自己意識到他的存在隻有區區一個時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