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個狗屁問題一直令她糾結到現在——要把水池注滿,直接把出水管關上不就行了,出這道題的人一定是白癡。

江日暉說:還有一個人更白癡,他曾經為了求證這個答案,用家裏的浴缸做過實驗……然後他們開始哈哈大笑。就在這個時候江日暉突然感到有一雙眼睛從玻璃窗的反光裏冷冷地盯著他。當他詫異地轉過頭時,背後卻沒有人。還以為自己的眼花了。

現在想想,那個人應該就是石巍。因為那晚之後,石巍和倪家慧開始很少出現在同學會上,打電話過去總說很忙。

原來從那時起石巍就有了心病。怪不得連倪家慧的死訊也不通知。江日暉暗罵自己遲鈍。

跟胥芳晴進行這次談話時,已是在倪家慧去世的三個月後。

巨大的工作壓力和精神壓力,以及長時期無規律的飲食習慣,令江日暉患上了胃病,而胥芳晴正好是朝陽醫院的一名內科醫生,所以他們之間除了同學和朋友之外,還是醫生和病人的關係。

那天看完病之後,江日暉看了看表,正值胥芳晴下班的時間,於是說:“我送你回家吧。”

彼時胥芳晴還沒拿到駕照。說起來胥芳晴雖然是千金小姐,卻絲毫沒有千金小姐的那些跋扈的脾氣。性格溫柔單純,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江日暉每次看完病,如果正好是下班時間,就會順便送她回家。看得出來她也很樂意這樣的安排。江日暉知道,胥芳晴一直對他有點意思。沒想到這一次,胥芳晴拒絕了。

她說:“不麻煩你了,我現在已經有了專用司機啦。”

對於財雄勢大的胥家來說,給女兒配輛車子上下班根本不算什麼。江日暉也沒有多想什麼就先告辭出來了。去醫院的停車場裏取車時他意外遇到一個熟人,於是站在門口聊了一會兒,接著再次看到了胥芳晴。這次她不是一個人,身邊多了一個年輕俊朗的男子。他身材修長,穿著質地很好的西裝,一看就是那種在大公司裏任職的高級白領。

“他是時君度,我的男朋友。”胥芳晴向江日暉介紹。

男子禮貌地向他伸出右手,嘴角上挑的弧度無懈可擊。

時君度這個名字首先令江日暉聯想到一種酒。不得不承認,他沒有辜負這個名字,他的談吐氣質,完全是一流□□的風範。

“看上去跟你很登對。”時君度取車時江日暉由衷地對胥芳晴說。

胥芳晴歪過頭仔細地打量他,專注的眼神令他以為自己臉上多了什麼東西。

“怎麼了?”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臉。

胥芳晴幽怨地歎了一口氣。“我多想從你臉上看出點失落來……”

“嗯?”他微微驚訝地張著嘴。

“我其實挺壞的,倪家慧死的時候我對你有過幻想,可是在她的葬禮上,看著你那雙含淚的眼睛就知道,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取代倪家慧在你心裏的位置……”

胥芳晴抬頭望著天空,黯然地笑:“也許堅持下去的話,我們會在一起,可是不一定會幸福。我想要一百分的愛情,至少要有一個男人像你對倪家慧那樣,把我完完全全地裝進心裏。那樣的人生才不會有遺憾啊。”

江日暉不得不承認,胥芳晴說得很對——他對於倪家慧的感情,也許永遠都不會被別人取代。

泡浴的習慣就是從倪家慧死後才開始的。

等待溫熱的水一點點漫過鼻孔,體驗生命離開身體的感覺。這種時候他就會覺得,倪家慧正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