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中旬,濤濤放暑假回來,看見病在床上的媽媽,已經好幾天沒做飯。濤濤哭著給爸爸打電話,鄭敏堅決不讓打,欠起身子去搶濤濤手裏的電話,濤濤一閃,她就勢收不住身子,從床上跌下來。
海遠說工作一直忙,半個月後才可以回家。
等他回家的時候,鄭敏的身體已經有些恢複。半個月來,從未做過家務的濤濤學會了做飯洗衣服,他隱約知道了父母之間的衝突。很多時間裏,他一個坐在院子裏發愣,他相信母親的清白,然而搞不明白那些傳言的來曆。在他單純的心裏,世界上還是好人多的,可是為什麼這些好人分不清是非呢?
鄭敏要海遠把那件夾克送回去,她並非跟那件衣服過不去,她在意的是海遠的立場。海遠說事情反正已經這樣,送不送的還有什麼意思?
鄭敏急得大哭起來,邊哭邊喊道:“你就這麼把我的清白賣了啊,我一世的清白,你換了一件衣裳啊……”。海遠不由怒從心頭起,大叫道,我還沒找你算帳,你倒張狂起來了,咱先說清楚,你在村子裏有多少相好呢!你跟大五怎麼回事?
濤濤連忙走進屋來解勸,被海遠一個巴掌打到門外。
第二天清早,海遠跟濤濤打一聲招呼,回北京了。
拾棉花的季節,人們看到變得沉默的鄭敏,下地比誰都早,遠遠把大夥落在後麵。大五也跟在婦女叢中,一會在前兒,一會在後。他是監工,怕有人把棉花藏起來偷回家。每天夜裏他也要起來巡視兩次,帶著農場裏的大狼狗到地裏轉轉。
他斷斷續續把手裏的棉花放到鄭敏的口袋裏,也隨手放進別人的口袋。婦女們拿他打趣,說他閑話,猜想他單身的真正原因是不是性無能。可是大五一本正經,從來不參與她們的頑笑,頂多微微一笑算是回應,或者幹脆幾步走開。
大五懂得這群女人的可怕,相比之下,他一個單身男人才是弱勢。
但是有一個女人不同,他很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鄭敏很少跟她們攪在一起,說那些無聊的話。她有時候帶一個小收音機,聽新聞也聽評書。
他似乎有一點喜歡她,也僅僅是喜歡而已,並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他早已對女人死了心,象許多人生來是為了傳宗接代一代,他生來是為了獨身。這就是他的命運。
直到幾個月後鄭敏提著旅行袋站到麵前,他才驚喜地發現自己那顆平淡如水的心,竟也能翻起美麗的漣猗。
女人們在多次挑逗無效之後,逐漸把矛頭指向了鄭敏。骨子裏,她們相信鄭敏和大五之間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無辜的。然而她們需要刺激,需要新鮮的話題,男人收入的攀比已經不能滿足她們和棉花一樣成熟的身體。
開始的時候,一些閑話僅僅限於在農場裏玩笑,漸漸傳入村裏,有人好奇地打聽內情,有人好奇編造似有似無的情節不斷充實。真真假假的謠言和初冬的夜一樣在黑暗裏成長起來。
鄭敏漸漸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雖說人正不怕影子歪,可滿村子裏都是莫須有的謠言,她已經有口難辯了。她覺得有必要和海遠好好麵談一次。可是才說了幾句,海遠就大吼起來,舉起椅子朝牆上的鏡子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