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三代都比較光怪陸離,反正我是這麼覺得的。
說實話,小時候的很多記憶,我基本都已經模糊了,但是也發生過幾件事令我印象深刻,於是我把這些都記錄了下來。
人們常說,我們一生中所經曆的很多事情都是源於命,但命這種東西卻見仁見智,有人覺得宿命難違,有人覺得命中注定,也有人覺得命運應該自己掌控。也許這些都對,也許都不對,反正也沒人能說得清,因為如果都看透了,那也就不是命了。
我不信命,對我而言,命運隻是給了我一個開頭,卻永遠決定不了我的未來。
我爺爺的祖籍在洛陽,所以我小時候,也就是十歲以前都是呆在洛陽的。
我住的那個村子比較偏遠,叫雞鳴村,村裏有百來戶人,並不算小。八九十年代那會兒交通不太發達,趕著牛車去縣裏要半天,開拖拉機也要兩個小時,來回一趟很不容易。所以一般情況下村裏人也很少外出,隻有湊著逢年過節才會趕個集什麼的,買些必須的生活用品回來,總的來說,這村子就跟與世隔絕了一樣。
爺爺在村裏的地位很高,他年輕時畢竟上過戰場吃過子彈,做事頗雷厲風行,而且我們白家又是村裏的大戶,所以村裏人都很畏懼他,就連村長也要敬他三分。
我們白家都是生意人,但是在那種經濟不發達的年代爺爺到底是如何起家的,這始終都是個謎。於是村裏人就猜測,說老爺子指不定早年是個搗騰鬼貨的,隻有幹那種勾當才會來錢最快。我那時哪懂鬼貨是什麼玩樣兒,但是光聽名字也不難猜到一定不是什麼正經東西。
這照理說,爺爺他有錢,我們搬去縣城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他卻告訴我,外麵去不得,隻有在這村子裏我才最安全。我當時也不過是個毛孩子,聽得是懵懵懂懂雲裏霧裏的,也不明白爺爺說的是什麼意思,隻是感覺這話裏似乎透著一絲古怪。
從我記事以來,和我一起生活的除了爺爺,還有奶奶和小叔。至於我父母,我基本沒什麼概念,因為我從小就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而爺爺也很少跟我提起他們。
我並不是沒有問過,但是爺爺似乎對於他們的死很受打擊,隻是說我父親是個很有出息的人,他是一個學者,專門研究考古的,後來死於了非命,至於那是一場怎樣的意外,爺爺隻字未提。
我倒是可以理解爺爺中年喪子之痛,但是從小到大有一件事卻令我非常不解。每次我看到別家孩子有父母陪伴,我就很好奇我父母的樣子,如果他們在世又是怎樣一番光景?但是家裏卻沒有一張關於我父母的照片,一張都沒有,我甚至翻遍了每個角落也都沒找到。這具體的原因誰也說不清,按爺爺的說辭,是怕觸景生情所以把照片全燒了,要是我再問下去他就會生氣。
說實話,我如果不是知道有父母這回事,差點就要以為自己是轉世孫悟空,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所以在很多個的夜晚,當我想起他們時,隻能靠著從爺爺嘴裏得到的那點少得可憐的信息來拚湊出他們的形象,但是最終他們也隻是一張空洞的輪廓。他們的臉幾乎都是一片空白,因為我想象不到他們的神情,以至於到最後,我腦子裏往往就會變成兩個沒有臉的人,在我眼前不停地晃動,這種感覺都令人有些發怵。
直到後來有一次,我無意中經過書房,當時門沒關牢,我透過門縫看見爺爺正坐在藤椅上,他一動不動的,把頭垂得很低,我以為爺爺是睡著了,本想偷溜進去嚇唬他一下。正當我要推門而入時,卻猛然發現爺爺的肩膀在顫動,他的身影在那一刻看上去格外單薄,仿佛整個人都一瞬間蒼老了下去。
我心頭一驚,有些詫異,難道爺爺這是在哭麼?
在我眼裏,爺爺一直是個氣場十足的人,做事苛刻嚴厲,不苟言笑,但是對我卻十分疼愛,也許是因為白家到了我這代隻剩下我這根獨苗的緣故。爺爺從沒讓我受過半點委屈,所以對我來說爺爺是個無所不能的巨人,是個強者。
我當時不明白爺爺為何這麼傷心,隻瞧見他腿上放著一本書,我記得那是一本很大很厚的硬麵書,在那書裏似乎還夾著一個東西,爺爺一直在專注地看著那東西,所以才沒有注意到門外的我。
不知為何,我遠遠盯著那本書,心裏陡然湧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覺,我覺得我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也許就在那本書裏。
後來我趁著爺爺不在,就偷溜進了書房,我憑著自己的印象找到了那本很大的書。看封麵那應該是一本關於考古的書籍,裏麵的內容對我來說簡直就像天書,但這並不是關鍵,因為我很快就意識到,這有可能是我父親的書,因為爺爺說過我父親是個考古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