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奔過去,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瘦了。”
雲溪一笑:“穿怎麼厚實呢,你倒從哪裏看出來瘦了?”
我鬆開她,順手捏了捏她身上的衣裳厚薄,暗地裏點了點頭,笑道:“反正你在封家,我就是不放心,這麼一看,總覺得瘦了。”
雲溪眼裏閃過一絲感動,輕聲喚道:“姐姐。”聲音又柔又軟。
如有溫溫的水流過心底,我心裏有些暖,又帶了點酸,拉著她的手往裏走:“外頭冷,我們進去罷。”
她卻停了下來,目光往向前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一絲惆悵和感慨。
我沿著她的目光看去,紀玉長身玉立於門口,微笑著看著我們,他的目光坦然而平靜,如平靜的湖水,道:“雲溪妹妹,請進吧。”
雲溪垂下眼眸,再抬起眼眸時,眼中已恢複了平靜,含笑點頭:“紀玉哥哥,好久不見。”
紀玉輕輕點頭:“是,時光如梭,彈指而過。雲溪妹妹可好?”
他的語氣關切卻又有分寸,就如對待一個久別的姐妹一般。
雲溪是我的妹妹,自然也是他的妹妹。
我笑道:“好了,好了,還要在門口說到什麼時候?快進去吧,手都冷了。”
進了屋,文心沏了茶上來,又將碳盆挪近過來,紀玉陪著說了幾句話,問了問雲溪在封家的情況和如今的安置、打算,就先離開了,讓我和雲溪兩個說說話。
我問雲溪:“你真的是到都城選秀來了嗎?”
雲溪似早就猜到了我會問這個問題,毫不意外地點了點頭,垂著眼簾,端起茶杯輕輕地噙了一口清茶。
我逼視著她,壓著心裏的焦急,問道:“這是誰的主意?真的是你想這麼做嗎?”
雲溪慢慢地抬眼直視著我,語氣雖輕,卻又淡然而堅定:“是。”
我呆了半響,心裏的焦急和惱怒,突然如潮水一般褪去了大半,湧上心頭的,是濃濃的無奈,也摸過茶喝了一口,悶著聲慢慢地問:“為什麼?”
雲溪道:“姐姐,我去了封家才知道,血緣,真的不是決定親情的唯一紐帶。”
我望著她,她拉過我的手,輕輕地握著,道:“你也知道,我因為不是爹娘的親女兒、你和哥哥的親妹妹,耿耿於懷好長一段時間,還因此……起了壞心……”
我道:“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看,咱現在都好,就行了。”
雲溪點了點頭,道:“可惜我當初不明白。去了封家,我才知道,雖都是同一個爹生出來的,可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竟沒有一個是真心親得起來的。嫡出的對我天生含著敵意,庶出的又都仰著嫡母的氣息低聲下氣地活著,指望嫡母能指個好親事……說是親的,竟沒幾分情分。……爹和娘,還有哥哥和你,沒有血緣,對我倒是真的,真的將我當女兒、當妹妹看待。……我想起你說的那句話:身份是假的,情是真的。可身份是真的,情卻可能真不了。”
我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怕封夫人的算計,想離開封家,才願意去選秀的嗎?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有什麼事你就寫信回來,我們會盡力幫你的。”
雲溪眨了眨眼睛,拿帕子動作優雅地摁了摁眼角:“是,也不全是。”
我道:“你這是在飲鴆止渴知道嗎?你隻知道封家有風險,可入宮了呢?風險更大!我們雖然是平頭百姓,宮廷我們不了解,可也想得到,這個大一個地方,這麼多人,是非肯定也多。小時候我們聽故事就聽過吧?還記得白頭宮女的故事不?多少宮女庸庸碌碌地老死宮中,連個墓碑都沒有。”
我說著,打了個寒噤,忙道:“雲溪,咱不選了,要不,我去求求靖南王爺,讓你落選就是了……”
雲溪微笑著看著我,搖了搖頭:“姐姐,你別急,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