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起泡了一壺紅茶,默默的等著,等待紅茶的香氣從鼻尖飄過。仇懷月倒掛在紫色的陶瓷吊燈下,烏黑的頭發一垂到底像一襲黑色的瀑布。窗外有風吹進來,吊燈輕輕搖擺,仇懷月也晃來晃去。
胡言起用責怪的語氣說:你就不能安靜的坐著,把我的燈弄壞了,免不了打你的屁股。
仇懷月狡黠的笑,癡癡的說:整天飄來飄去,這麼掛著顯得踏實了許多。
胡言起說:你碰過的東西,都要起鏽的。
仇懷月說:自從雪飄淋和她的兔貓精進了重生門,世界就安靜了。天天喝茶發呆,你的屁股都要生老繭了。
胡言起笑:我看是耳朵起老繭還差不多。你不走,我沒有一天是安寧的。
仇懷月嘎嘎的笑,笑聲影響了收音機,發出“呲呲”的聲音。
供桌上的香爐裏一支細香快要燃盡,胡言起起身走過去拿出一支新的,用火柴點上,輕輕的插進香爐裏。擺鍾敲出一下沉悶的聲響——已經是下午一點。回過頭,仇懷月已然不見,胡言起淺淺的一笑。
剛坐下,沒來得及打盹,一個男孩的腦袋在門口探進來,白皙的臉孔,眼神透著憂傷,嘴唇上薄薄的一層胡子。
請問是胡先生這裏嗎?他腳跨進來沒站穩,晃著身子問。
是啊。胡言起回答。
男孩有些膽怯,低低的說:聽說你是關忙大師,我問了許多人才找到這的。我有重要的事想要問的。
胡言起便坐起身子,不疾不徐的說:來這裏的都是問事的。
男孩於是嚇得不說話,頭低得快要看到後脖子。褲子上沾了許多泥土,已經幹透結成了塊。
胡言起喝了一口紅茶,看見男孩的身後站著一個女孩,渾身濕漉漉的,連頭發尖都在往下滴水。直直的看著胡言起,胡言起眼睛一瞪,女孩臉色突變轉眼消失了。胡言起咳嗽一聲,感覺有些冷,他對男孩說:既然來了,有些話總是要說出來的。
男孩稍許平靜了些,他細細的看屋子裏的一切,竟是有些入迷,他眼神停留在往生符上不離開,也許是被那迷宮一樣的線條所吸引,漸漸的眼神迷離起來。
躲在屏風後的鸚鵡小白大叫:入迷了,入迷了。
男孩打了個激靈,重新低著頭,輕輕的說:我是晨風中學高三8班的,我叫王浩天,我們,我們班最近出了許多怪事,陶思思瘋了,方平突然不會說話,還有,還有……王浩天說著抽泣起來,肩膀輕輕的抖動。
這時仇懷月坐在屏風上認真的聽著,對胡言起吐白舌頭,她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胡言起對王浩天說:你慢慢說,不要緊的,你能來就是緣分。
王浩天平靜了些,說:周雅琴死了。就放在運河邊,臉都發了白,我不敢看,說好和我一起考大學的,不知怎麼就這樣了,嗚嗚嗚嗚……王浩天終於哭出了聲。
仇懷月小聲說:我看見她了,就在門口。她手指指著門口,人倒在屏風後麵,鸚鵡小白撲啦一下翅膀,好大的風,好大的風,它每次說話都要說兩遍。
王浩天往屏風看,當然他什麼都看不到。
胡言起說:你來找我,未必能減少心中的憂傷。
王浩天說:大家都說周雅琴是自己跳的河,可是我不相信,她明明和我說好的,好好的,認真複習,認真考試,以後到處旅遊,去外麵的世界看看。我聽說你這裏能和她說話,所以我就來了。說完他從口袋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鈔票,滿臉委屈的說:你看這些錢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