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那位將軍一聽這話頓時背後冒起冷汗。
梁與晉為世代仇敵,晉先帝臨終之前心心念念不忘消滅梁國,還拿出三枝金箭逼著李天逍在太廟祖宗前發下毒誓。如果說兩國議和,那豈不是說李天逍是數典忘祖的不肖子孫了?
他想通這關節,嚇得臉色都發了白。其餘將軍們也頓時噤聲不敢多言。
李天逍掃了一眼自己的部下,明白自己方才過於嚴厲,按捺下心中那一點不適,淡淡安撫:“都退下吧。朕自有主張。”
幾位將軍稱是,連忙退下。
李天逍再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常公公,聲音沉沉:“說吧。她到底是為什麼要回梁京?”
常公公心中黯然一歎:還是瞞不過他。於是一十一五說了。
李天逍聽了沉默了許久。
常公公以為他就這樣繼續沉默下去時,李天逍忽然淡淡道:“吩咐下去,大軍安營紮寨,實行囤兵法。”
“啊!”常公公驚訝得合不攏嘴。
晉國的囤兵法與別國不同。士兵一旦安營紮寨,實行囤兵法目的就是為了長久戰。每個士兵都要開荒種地,盡量自給自足。可是現在晉國國力強盛,眼前的大戰一觸即發,為什麼他卻要這樣做?
難道他沒有與鳳朝歌一決死戰的決心?還是他忽然失去了必勝的信念?
不,不可能!可是為什麼好好的他會改變這一場戰事的走向?
李天逍坐在馬背上,看著天際從南邊悠悠飛來的鳥雀,悠然一笑道:“朕要好好打這一場仗。朕要讓鳳朝歌輸的心服口服。朕要讓天下知道梁晉一統,勢不可擋!”
他英俊的麵上露出笑容。他仿佛看見那風光秀麗的南邊,有一位叫做華雲羅的女子翩然回望。
不管她殷殷盼望的人是誰,即使不是他又怎麼樣?將來這一片天地都是他的,她自然也會是屬於他!
晉國大軍囤兵邊界,李天逍一紙聖旨下令實行囤兵法。於是先前風起雲湧、一觸即發的戰局忽然一下子冷淡下來。誰也不知那傳言中百戰百勝、智謀無雙的皇帝將要如何展開這一場戰局,更不知他此舉的深意。
敵未動,我不動。
梁國大軍亦是隨之按兵不動。不過此時已是夏初,梁國國中這個時節一向雨水豐沛,連日大雨傾盆之下軍需糧草運輸艱難。幾十萬大軍守在邊界也就意味著困在了邊界。
西北風沙肆虐,士兵辛苦。潞州邊的河水暴漲,水澇成災,淹沒周邊村莊良田無數,百姓辛苦。
兩樣皆苦,剛安定下不久的梁國便形勢複雜而微妙起來。
鳳朝歌下令幾位將軍在前邊督戰安定軍心。禦駕折返向潞州而去,連發三道聖旨下旨賑災,可是士兵眾多糧草本就不足如何還有富餘的糧食去賑災?不過幾日潞州周邊郡縣便已是河澤千裏,一片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在這情勢下梁國可謂是內外交困,連喘息都不得。而李天逍此時不進攻反而呈守勢反而像是一種隔岸觀火的冷冷譏諷。
梁國前邊戰事不發,後方亦是不寧。
河間王兵敗後率殘部向東而逃,聽聞他要投吳國或是楚國,又有傳言他要與蜀國密約挾十萬大軍直搗梁京,發誓定要活捉了那個利用了他,又令他無比蒙羞的女人――華雲羅。
各種傳言紛紛,南來北往的客商與流民們帶來京城的皆是有關於那個曾經豔重天下的傾國女子的謠言。他們津津樂道她如何如何,對她的過去與將來的興趣遠遠超過了戰事本事。
戰爭是殘酷無情的。隻是無知的百姓們都喜歡穿鑿附會,為這一場天下大亂找到一個可以說服人的由頭。
梁晉交戰是因為她!
河間王要反是因為她!
如今國中人心不定,更是因為她!
那個青樓出身,身世離奇坎坷的女子儼然成了這一場天下爭鬥必奪的中心。似乎隻要她不在了,這梁晉就不會戰,似乎沒有了她,河間王就不會反了……
多麼可笑!
雲羅依舊端坐在華府的二樓閨閣中聽著下人打聽到的傳言,笑得眉眼皆冷。不過這些流言也隻能帶著各種難以見光的目的攻之無形,一轉眼就如蜘蛛絲一樣從她心中輕易抹去。
她這些日子一方麵養病,一麵派人去街上尋來流民乞丐入府中。由奴仆們將他們洗幹淨了,給了飯食,然後照例由她親自問話。
她問得很雜,姓甚名誰?家中有幾口人?為什麼會逃難到了京城?家鄉有什麼特產?從前不曾遭災的時候一畝地收多少麥子?……林林總總,誰也不知她問這些到底要做什麼。
不過但凡被問話的乞丐或者流民便能從困頓中脫身。許多人都能在華府管家的指引下安置一處可以做工的所在。於是華府四周的乞兒或者流民越來越多,人人不知她究竟要做什麼隻道這位比仙女還美的皇後要日行一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