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卷 第一章·初入大梁(1 / 2)

魏國,戰國之雄主,其餘諸國之暫不可望其項背。

大梁,魏國之都,天下名士雲集,商政中心,市井喧鬧,人群川流,可謂壯觀。

鬱暘涎才至大梁城門之下,望著從城中進出的不息人流,已在心中暗暗感歎大魏繁華,當真不是山西之國可比。隻是他隨後又低頭一笑,笑容隻在唇角閃現了眨眼的功夫便即刻不見,隨同他意味深長的眼波,一起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

大梁城中不乏各國名士,都望在這雄霸之國謀求生計,譬如良駒得遇伯樂,入得朝野,日後指點江山,施展一身才華報複。因此城中百姓已是見慣了各色人物,但今日,從大梁西門自雲來坊的這條道上,卻有些不似以往。

鬱暘涎正牽著馬,信步走在人群之中。他聽見在喧嚷的街市中傳來了許多竊竊私語的人聲,無外乎是那些“你看那人,生得真俊俏”“這是哪國來的公子,這般英俊豐采”之類的言語。

自來大梁的這一路上,鬱暘涎已經聽過不少這樣的誇讚。更有甚者,他在經過少梁時,曾有少女當街向他拋了蔬果以示心儀之意。對此,他不作評論,反正不照鏡子的話,他自己是看不見自己樣貌的,是美是醜也礙不著他的眼。

在路人紛紛側目相顧的驚豔目光裏和那些對他的樣貌毫無新意的驚歎聲中,鬱暘涎到了大梁城中最鼎鼎有名之處——雲來坊。

作為諸國交換情報、溝通消息最密集的大梁,城內這座雲來坊則是消息靈通之最靈通所在,進出之人除了茶客、酒客、棋友、有識之士外,便是各國安插在魏國境內的間諜,互相打探各自所需作為向本國交代的資源。

鬱暘涎對這些事心知肚明,卻根本不以為意。他抬頭望了一眼雲來坊的牌匾,還未開口,就已有坊中小童出來迎接,笑嘻嘻道:“這位公子請將座駕交與小人,入內便可。”

鬱暘涎將韁繩遞去小童手裏,正了衣冠,這才提步走入雲來坊。然他才跨進門檻,就有跑堂笑臉相迎,問道:“公子是要飲茶還是品酒,或是執弈?”

此時一樓大堂中正完結了一局大盤滅國棋,魏國勝,楚國敗,許多圍觀之人正在回味方才對弈的路數,頭耳交接著進行評論。

鬱暘涎負手站在偌大的棋盤之下,看著縱橫交錯的棋子,凝神思索起來,全然忘記了身邊還在等候自己回答的跑堂。

跑堂見鬱暘涎一心觀察著棋盤並不好意思打擾,正猶豫著是否要退下,卻聽這麵生的俊俏公子抬手指著棋盤道:“來上一局。”

這大盤滅國棋本就是高手切磋之用,用棋之道猶如自身學識之道,更是對這天下運勢的觀瞻判斷之道,若無氣吞天下之勢,也是不敢妄自相約此局的。

如今場內有聽見鬱暘涎此言者,都不由投義驚訝目光,但見這翩翩少年,軒眉星目,形貌昳麗,一襲白衣廣袖看來氣質出塵,唯衣襟與衣擺處繡著奇怪的墨色圖案,襯在他身上倒也相得益彰,令人心生豔羨。

跑堂的在雲來坊見過不少最初信心滿滿,卻因為一局大盤滅國棋而自信盡失,中途棄子疾走的遊士,如今看著這名不見經傳的陌生少年,倒是有些怕他萬一輸了掛不住麵子,便好心想進行勸說。

隻是不等跑堂的開口,鬱暘涎已昂首走上場中搭建的高台,跪坐蒲團之上,執白子示眾道:“秦國。”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山西秦國,蠻荒之地,向來為山東諸國所不以為意。有道是國勢如棋勢,但凡要下這大盤滅國棋的,無不想在眾人麵前一展所長,贏棋便是目的,因此他們大多選擇強盛之國,借此以助棋運。可現今這白衣少年竟選了個幾乎無人心儀的秦國,當真讓人覺得可笑之極。

有人勸道:“公子隻當方才玩笑,換一國吧。”

鬱暘涎麵不改色,將白子放回棋盒中,道:“就是秦國,可有棋友相會?”

眾人見鬱暘涎雖無厲色倒也神色堅決,隻當他還少不更事,來這裏糊弄大家,便各自散了,想他稍後便會覺得無趣,自己離開。

麵對如此冷落,鬱暘涎並無半分不滿,周圍鼎沸人聲似根本無法影響他。眾人隻見他始終挺直了脊梁跪坐在台上,雙眼閉合正在冥想。

“這少年好生奇怪,不是大梁人吧?”

“一看就是來嘩眾取寵的,且看看沒人理他,他作何反應。”

“好端端相貌,沒成想竟是個傻子。”

看客們交頭接耳地對鬱暘涎評頭論足,一直到棋奴將所有棋子都收拾完畢仍不見鬱暘涎有任何要離去的意思。

雖然周圍人聲嘈雜,熙熙攘攘地混雜在一起,鬱暘涎卻一句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這其中除了有笑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有對他衣上圖案心存好奇的。他聽著聽著,嘴角不禁上揚。

“這位公子在笑什麼?”

鬱暘涎聞聲睜眼,見一玄袍少年正要在自己麵前入座。那人與自己年紀相仿,眉宇間卻顯得老成許多,此刻正含笑看著自己。

玄袍少年朝棋奴頷首道:“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