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一)(1 / 2)

陳大山是個普通的工廠工人,平時依靠著自己在車間的那點手藝拿著還將就的工資養家糊口,他有個媳婦,是跟他一起從農村裏出來的,兩口子結婚之後就趕上了改革開放,因為那時候是農村,家家戶戶都不缺幾個種地的好手,陳大山在家裏是最小的,他大哥和二哥生的小子已經能扛著鋤頭幫打下手了,加上陳大山從小體弱多病,所以家裏人就湊了點錢送他們兩口子進城去趟趟路子,也是希望自己家這一後續香火能出個有出息的文化人兒。

那陣子全中國能挑出的有錢人都可以撥楞這個頭數,老陳家在村子裏算是富農了,十年的紅色運動期間的時候因為村子偏,再加上老陳家世代種地人,雖然有點祖業的底子但是離著地主的層次還是差著不少的,因此破了點財也算是幸免於難,陳大山的智力其實是有點不太好的,說好聽點是個木訥人,說話辦事總是後知後覺的照常人慢半拍,要是說的難聽點,這就叫做智力缺陷。

陳大山的媳婦就是他家裏花錢買來的,算是個童養媳被山裏拐子拐來的,當時本來是要賣給哪家地主做工的,結果拐子路過喝水的功夫,就被大山媽給看到了,墨跡來墨跡去給陳大山買來了這麼個叫李桂花的媳婦,就為了這大山媽可花了不少毛錢最後不夠的還是拿著糧票布票才將將換來的,那一年陳大山也才十二歲。

後來大山的媳婦進城後的頭一年就給陳大山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那時候兩人的關係還都不是合法的夫妻關係,因為李桂花是黑戶口,就連給娃兒的接生也是隨便找了個衛生所,陳大山為了這個孩子也是沒少折騰,後來找到一家國營的車間,幹起了學徒,他也算是走運,車間裏的老師傅臨退休前,覺得陳大山這人傻實在的,就多教了他點手藝,想讓他有口飯吃好餓不死自己就這麼維持著幹著。

陳大山這人雖然傻,但是傻就傻在實在上了,要是認準了想對誰好,那恨不得把心窩子掏出來的對你好,對待他媳婦李桂花就是如此,那時候一個他能拿到一張老頭票,可是交了房租加上生活用品也就不剩什麼了,可陳大山寧可餓著自己的肚子也絕對不會少他媳婦一口,而且家裏還有個孩子,日子過的相當拮據。

隻不過過日子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兩人才能湊合著過,陳大山把李桂花當做媳婦來疼,可李桂花卻是沒有,轉眼第二個年頭,她覺得跟著陳大山過的日子太苦了,加上自己長得也不算太差,某一天夜裏就跟著不知道哪個男人跑了,李桂花跑的著實容易,這個時候陳大山還在廠子裏加著班,心裏盤算著日子該怎麼往下過呢,卻絲毫不知道自己兒子在床頭餓的哇哇大哭,在炕頭上爬來爬去好懸沒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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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厚德,這是陳大山托算命的給自己的兒子取得名字,為此還送了一包煙和半瓶茶葉,李桂花丟掉孩子跑了之後,陳大山就是隻好自己一個人兒看孩子,他不是沒有想過報案,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李桂花遇到什麼不測了,但是自己對自己媳婦知道的除了她叫李桂花之外,便一無所知了,再後來老聽街裏街坊的在背後嚼閑話,自己也就信了,他陳大山傻是傻了點,但是事理什麼的自己老是琢磨也能明白過來。

老陳就這麼一個兒子,也老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兒子,陳厚德的頭上有很大一塊疤,這是李桂花和野男人私奔的那天晚上,陳厚德餓的哇哇大哭,在床上來回得爬,陳大山那時候住的簡陋,床也不大,陳厚德三爬兩爬就到了床沿,這要擱在尋常人家的孩子,這時候都在繈褓裏裹著呢,陳厚德沒人看,這一下子就摔下床了,腦門就磕在床頭有一凳子楞上,小孩子細皮嫩肉的當時就磕出了血,待著陳大山大半夜開門回家的時候,陳厚德正一動不動的在地上趴著呢,小腦袋瓜上的血漬都幹涸的結成痂了,見此一幕陳大山半條老命差點沒嚇過去,連忙抱著陳厚德送去城裏的醫院,也虧著陳厚德命大,再要耽誤一點時間估計也就夭折了,這一年陳厚德還不到一歲呢。

打這之後,陳大山去廠子裏幹活也要帶著陳厚德,幹活的車間不敢讓去,把陳厚德放在食堂做飯的老阿姨哪看著,孩子見天長大,陳大山也是跟著不少操心,三十四五歲的年級,頭上的頭發都白了快一半。

日子將就著過,老陳家父子倆相依為命還就這麼過來了,要說陳厚德真是給老陳長臉,老輩子有句罵街的話說是:有娘生沒娘養,這是說那些個缺德小孩沒家教,但是陳厚德即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卻意外老實規矩,也許的繼承了老陳的性格,但是不光如此,陳厚德這孩子不僅老實本分,頭腦還好,陳大山辛苦得來的血汗錢供陳厚德讀書,陳厚德真是沒糟蹋老陳的那份子心,成績那是沒的說,在全學校都是十拿九穩得第一,後來全國實行的九年義務教育也慢慢的普及到了陳厚德這裏,也讓老陳的壓力稍微得到減輕。

就這樣,老陳在車間上班掙錢供陳厚德上學,每年手裏攢下來點爺倆回農村老家探望一下,日子就這麼一轉眼過來了,到後來因為工分製度的廢除,老陳的工資也得到了些許提升,好歹也是個國營的企業,老陳從一開始幹到現在十幾年,手裏多多少少還是攢出了一些留著給陳厚德娶媳婦用的錢,老陳能做的打算都早早的為陳厚德做了,如今陳厚德初中快要畢業了,以自己兒子的水平高中肯定是能考上的,加上自己這邊的工資也是一點點的再往上提著,老陳覺得自己為了兒子更是有不小的盼頭和幹勁,從小到大十幾年都過來了,如今隻要陳厚德讀完高中再考一個好大學,他這輩子就算可以鬆懈下來了,就這麼一個兒子,那番心血的傾注可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道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