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抖動...
再一次睜開眼睛,所處的環境已不再是鋼鐵叢林,昏黃色的天空隔著貼有藍色鈷紙玻璃映射如瞳孔,刺鼻的福爾馬林混雜著劇烈的鐵鏽味如同臨死前彌留於世的掙紮與哀嚎一樣,灌入鼻腔與腦海內,顫抖著每一根神經回路,叫人打自心裏發嘔和不適。
“袁軒,起來誒!我們到了。”
伴隨一份輕柔而陽光的聲線,擁有英氣中揉合著美麗的笑顏扭過螓首笑吟吟地望著身後卷縮在座位上休息的人。
倘若這裏是地獄,那這深淵裏唯一的曙光大概就是她了吧...
“噢~?到了麼...趙子晴”
略顯沙啞的聲音,並未有太大的語氣起伏,用極為淡然的調子回答著對方,一點都不像對待熟人,跟陌路也無太大區別。
與此同時,回話者抖了抖身子,抬起頭來。
普通,太普通了!自黑暗陰影顯露出來,在重力作用下被碎發所遮擋住容貌投影到鈷紙玻璃上,如同那淡然的語氣一樣,平凡到了極點。麵色永遠單調不變,鼻翼在搭上一隻黑色無框平光眼鏡,這幅樣子不管怎麼看都是丟入人群中便會和環境融合在一起,下一秒無法在找到他,他實在是太普通了。
“有點...不自然呢...”
無視掉眼前的少女,在張開眼睛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維和感。
與老式的客車內並存長時間的搖晃令袁軒的骨骼都發出些許不自在的繃緊,破了口子露出填滿機油味鋼筋框架的坐位發出近乎垂死的吱嘎聲響,無論何時都不會有人作這種爛到不能再爛的車子乘客。
“到了呀...毛坦廠鎮麼?”
為了讓略微酸麻的肌肉釋放出壓力,袁軒稍稍扭動了一下身體,將卷縮的軀體調整出些許弧度,麵向了被包裹有藍色鈷紙玻璃的老舊車窗。
“真是難看的顏色...”
低沉的聲音壓抑在不停滾動的喉嚨裏,目光掃過鏽跡斑斑的窗框架後,投入隔著變色紙也無法遮擋住的昏黃色天空,袁軒抿了抿唇,若無旁人的微微呢喃。
被深色調瞳孔所捕捉到的景色忠實地執行著大腦所發出的號令,將其強行投入視網膜深處。
昏黃色中參雜著令人發毛的慘白,就像是渾身散發著無窮怨念的惡靈從地獄裏掙紮而上惡意詛咒生者的慘然。這是比掛鉤人間與死境的停屍間還要令人作嘔的顏色,壓抑的氣機仿佛吼動森然的尖叫。
“難看?什麼難看?”
本來趴在坐位上的趙子晴張訝異地大了眼眸,聽到眼前友人的呢喃後,好奇的四顧環身看了看。
車廂留空曠一片,除了袁軒與她之外並無其他多餘的乘客...
“沒什麼,隻是覺得這輛車子隻乘載了兩人就發車有些奇怪罷了。”
的確有點奇怪,由於時間問題,雖然袁軒他們乘坐的是通往毛坦廠鎮的最後一班車,但是隻有兩位乘客就發車的確有些奇怪,不符合車子司機應該收攏更多人要賺錢的本意。
袁軒抽出用來枕頭的左臂掠過半空後推了推掛在鼻翼上的黑色無框眼鏡,掃了空曠的車廂一眼,而為了取暖而深入口袋的右手無聲緊了緊,然後對趙子晴笑了一下應付似得回答了她問題。
“沒什麼...”
仿佛剛才一切的淡然與冷漠都是幻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