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信裏寫的是什麼。我都讀得出那份凝重。春耕的種子下田了,家裏又收到了外出打工的弟弟的一封平安信……
豐收的消息,讓人欣喜。但粒粒糧食、顆顆汗珠,想到年近花甲的老母親佝僂著身子在泥土裏扒來扒去,又止不住地辛酸。信裏不寫“一切都好,勿念”還好,一旦看到,鼻子就發酸。前兩天,來了封信,是三叔代筆的,說母親一切尚好,隻是父親剛去,偌大的屋子隻剩下她伶仃的一個人,有些空得慌,晚上總睡不穩。便讓族上的一個侄兒給她做伴……至此,我涕淚橫流。當夜我好像趕回到了家中,母親正蹣跚著獨自去喂豬,屋裏的電視寂寞地作著無觀眾的大聲說笑……夢醒之後,淚濕枕巾……
大一的時候,宿舍裏的兄弟都有個習慣:來了信,向舍友誇耀,得意洋洋溢於言表;沒有信,失意與嫉妒半真半假地寫在臉上。每逢周六周日,便各自從抽屜裏把信兒小心取出,如捧家珍般數了又數,宣布一個數字參加評比。高興之至,從中揀出得意的,分於大家。雖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慣例就悄悄地消失了,但我敢肯定,信仍然是每個學子最深的珍藏。隻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已由原來喧嘩歡鬧的小溪而沉潛為一條水流洶湧的地下河罷了。這是必然。
在這樣陽光燦爛的春日下午,獨坐在西窗下整理信件,漫不經心地讀著其中的一些片段,每一個毛孔都不自禁地張開,懶洋洋地發出滿足的歎息。
寫到這裏,我想該有信兒飛來了吧。
心靈感悟
豐收的消息,讓人欣喜。
梅
◆文/何穎
梅是個聰明的女孩子,當她抬頭看我的時候,她的眼睛裏滿是智慧的光,她瘦弱的外表總是淹沒在她強勁的說話語調裏,那語調,沒有一絲溫柔,是我所不喜歡的那種。
不幸的是,我們居然被分到了同一個班、同一個宿舍,她的床緊挨著我的。我不想和她說話,因為我不願聽到她的聲音,那霸道的、肆無忌憚的說話和笑聲,都是我所不能忍受的。我覺得她沒有女孩的樣子,沒有女孩詩一樣的長頭發,沒有女孩溫柔純潔的目光,沒有女孩清純的打扮……她的短短的男式頭和她的小翻領西裝,她的短褲子和高跟鞋,她的似乎能把我看透的目光,都是我討厭的。
但是她終於還是沒有看透我,她畢竟也還是個女孩子。
那晚,在宿舍裏她講了她的事情。
她的父母遠在深圳,她初中時就一個人在這個小城裏上學,她寄居在小城的舅舅家……看著窗外明亮的月光,臨鋪的她眼睛裏好像幻出了父母的樣子,那深深思念的神色,第一次打動了我的心。我想起父親送我來校時的情景:父親幫我鋪好床,安排好行李,輕輕地說“那我走了”,第一次離開親人的我茫然不知所措,我隻機械地點了點頭,恨不能衝過去像兒時那樣哭喊:或者不要走,或者帶我一起走,總之別留下我一個人!但我當時畢竟還有幾分理智,沒有衝出去!我既不能衝出去,也不願留下來,我木頭一樣地坐在父親親手給我鋪的床上,就像傻了一樣,當父親的背影終於消失在門外時,我隻覺得有兩滴水掉在自己的手背上,一摸眼,有淚源源不斷的流出來。第一次離開親人的感覺記憶猶新,那年我十七歲,我一周回一次家,可梅的父母一年見一次。我想梅說話時強勁的語氣,大概是為了給自己信心吧!我想梅機靈的眼神大概也是一個人磨練出來的吧!畢竟一個女孩子獨身在外。
我開始同情她,並和她說話,和她講我初中也在遙遠的姑姑家念書,雖然姑姑對我很好,但我依然非常想念父母,就像梅的詩裏那樣:
對著山的那一麵
我大聲呼喊
親人啊你在哪裏
我的親人啊我想你
……
一次又一次
一遍又一遍
……
我告訴她,我了解她的心情,因為我曾有同樣的經曆。就這樣,我們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我習慣了她大大方方的走路,大大方方的笑,她的一切我不再討厭。
梅是那種會學習的女孩子,她總是在看似不經意問把課本吃透了。因為她的聰明和她的看似不經意,我曾天真地以為憑努力我的成績會比她好。她總是在上課時抱著本小說在課桌下看,而當下課我向別人請教課堂上沒有聽懂的問題時,她總是插話:“你真笨!那不是……”,居然講的頭頭是道,不無炫耀,我真是又妒忌又佩服。因為我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種聰明的人,所以上課時聽得很認真,不幸的是,仍然有一些問題是我所不能馬上理解的,但就是這些我認真聽也不能馬上理解的問題,上課一直看小說的梅卻懂了,仿佛那問題真的夠簡單,隻是我太笨。我想這也許是天生的差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