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史太祖本紀》太祖曰:吾少孤,家貧,無以繼,乃服勞役。
開皇十五年,此時距大隋開國已有二十年。隋主楊堅從外孫手裏篡奪了北周政權已經漸漸遠離了人們的輿論,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精明強幹,勤政愛民為人們傳頌。自他上位以來,開科取士,選賢舉能,打破了世家名門所壟斷的九品中正製,給了廣大寒門庶族一個機會。
爆竹聲中,家家戶戶都張燈結彩迎接新春到來,充實而忙碌了一年勞作的莊戶人家殺雞家羊用最醇美的酒漿來犒勞自己。
新春的喜氣使薊縣彌漫著輕鬆歡快得氛圍,但是趙主簿的臉上像是塗了一層寒霜,連薄薄的嘴唇都泯成一條線。在他麵前站著一個少年,大概十四五歲左右,長得卻足有六尺,前額寬闊,濃眉下一雙大眼,鼻梁挺直,不卑不亢的立在下首,態度極為恭敬。
少年開口:“趙叔,實在對不起,父親去世後,我們兄妹二人無依無靠,全賴趙叔慷慨接濟,才得活命,隻是家中實在揭不開鍋了,懇請趙叔——”他話未說完,趙主簿便打斷了他,“賢侄啊,我與你父親交厚,你父親又死得早,我出於義氣,隔三差五得接濟你,已經仁至義盡了,隻是你也知道,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主簿,上任也沒多久,還有一大家子要養,能力有限,你也不小了,也該賺錢養家了。”
少年歎了口氣,躬身行了一禮,緩緩告辭離去。待他走後,從後屋走進一個中年女子,恨恨道:“跟他說什麼話,白送了他兩吊錢,竟然拒絕了我們的好意!”
外麵的天氣很冷,在薊縣這種地方,人甚至可以在河麵行走。刺骨的寒風掠過,少年緊了緊領口,搓了搓手心,原地跳躍了兩下,還是不能驅趕嚴寒。
相比天氣的嚴寒,心裏的寒冷更讓他感到痛苦。少年叫慕容佑,早年喪母,父親慕容朗少年從軍,積功升為斥候營隊正,兩個月前遇突厥南侵而犧牲。突來的變故讓他手足無措,父親為人仗義疏財,常常用自己的俸祿接濟陣亡的弟兄,家裏的餘財少的可憐。朝廷的撫恤隻有三十吊,不用說就知道怎麼回事,隻是朝廷也太過分了。慕容佑攥緊了拳頭,心中不平,出生入死幾十年,為國家流了那麼多血,死後家人的生活卻得不到保障,這是什麼世道。
那個趙言明,他是怎麼當上主簿的,要不是父親資助,他怎麼會有今天?自己找他借錢,竟然推三阻四,象征性的給一點就急匆匆的打發自己離開。最可惡得是他的那個妻子,直截了當的表示要買自己妹妹做童養媳。慕容佑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把屬於我的拿回來。
眼看要過一個拐角,慕容佑一彎腰,抓起一把雪渣子,捏成一團,奮力向趙言明家方向擲去,“啪”雪塊在十餘丈地上碎裂開來。,慕容佑快走幾步,向自家方向而去。慕容佑的家在縣城南麵的一片低矮房簷中,穿過半破損的大門裏的小院就見裏屋的四間裏屋。
慕容佑走進了北麵的那間,屋子裏死氣沉沉,櫥窗衣櫃是母親的嫁妝,母親在生完妹妹後就一病不起,半年後就撒手人寰了,隻有這些事物見證了母親曾經在家裏存在過。他對母親的印象也僅僅止於容貌清秀,粗布衣衫的苦命女子。床上有一個小小的聲影,是妹妹慕容嵐在納鞋底,她才十一歲,就要承受繁重的家務活。
慕容佑心裏一陣心疼,上個月妹妹發高燒,兩天不見好轉,好說歹說才從趙言明那裏要了點錢,總算沈把妹妹救了過來。慕容嵐原本微胖的小臉現在瘦削下來,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手裏的活計。慕容佑走上前,憐愛的摸摸她的額頭“小嵐,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慕容嵐眼中上過驚喜,坐了起來“哥哥,你回來了,借到錢了嗎?”慕容佑的眼睛黯淡下來,“姓趙的敷衍了我幾句,就趕我走了。”他有些歉意的摸摸妹妹的頭,“本來想給你買一身新衣服,不要難過,以後哥哥一定給你買。”慕容嵐拉住了他的手,“我不用什麼新衣服,哥哥現在還穿的這麼單薄,我想給哥哥做件棉衣。”慕容佑的眼睛濕潤了,他強辯道:“我不冷,我這麼壯,光著膀子都沒關係。”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有人在外麵喊:“有人嗎?”聲音沉悶而富有威嚴,還有一點不耐煩。兄妹二人走出屋門,就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門外,冷冷的看著他們。慕容佑本能的覺得不會有好事,這是本地黃保長,他來幹什麼?不會是來拜年的,因為他沒帶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