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荒漠行者(1 / 3)

荒漠,他從來就沒有改變過。無論在什麼地方,他似乎都是一樣的臉色。人們沒能保住自己身體裏麵的水分,毫無選擇地讓汗水滴在了那幹枯的泥土上。而那開裂的土地自然無情地吮吸著這彌足珍貴的水分。

這時,三隻黑乎乎、瘦得幾乎隻有皮包骨的腳一步一步地踩在枯土上,緩慢地行走著。不對,那隻是一雙腿加上一根棕色的樹幹。隻是那樹幹跟那腿的顏色比較接近,很容易讓人看錯。它們屬於一個印度裔的男人,一個叫哈默的人。此人已經五十幾歲了,兩鬢和胡須已經斑白,臉上爬滿了即便被流水衝刷千年都無法抹平的皺紋。他隻穿著一條破短褲,背著一個爛行囊,皮膚沒準早就被曬壞了。

炙熱的空氣使光線扭曲。遠遠看去就像是水中漣漪,卻沒能讓人感到一絲清涼。在哈默的腦中響起了遙遠的梵音。這是他將要墮入輪回的先兆嗎?他不知道。他隻知道墮入輪回也沒有什麼不好。因為他相信萬物都一樣,動物如此,人亦如此,世界如此。宇宙,誰知道呢?

哈默不知道自己的外公是誰,不過大概不是一個印度人。因為他的母親有一半的白人血統。在哈默外祖母的那個時代,印度那被淡化的種姓製度突然抬頭,讓他的外祖母淪為貧民窟的交際花。所以,就連哈默的母親也無法知道她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

汗水流到了哈默的脖子上,被他用手擦去了。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壺,才發現那水壺裏的水似乎將要見底了。他必須盡快趕到有水源的地方。可是,炎熱已經讓他的體力透支,他連站都站不穩了。

就在這時,遠方煙塵滾滾,還傳來了連續不斷的馬蹄聲。不一會兒,一輛由三匹馬拉著的四輪馬車迎麵飛馳而致,到了哈默的麵前便停了下來。馬車是實木做的,四輪還包裹著一層黑色的軟膠,顯得十分結實和舒適。

哈默定眼往車上看,隻見驅車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少年長得很壯實,剪了一個和尚頭。雖然他隻是穿著一身粗布的薄衣,看似還沒有發育,但是他那如流星般銳利的眼神顯得格外威武。而且,他的腰間還掛著一把和他的身材極其不相稱的大刀,不怒而威。

“大爺,請問那個,那個……”少年先開口了,他似乎忘了該問什麼,回頭向車裏問了一句:“夏,我們要去什麼地方?”一個短發的少年聽到叫聲,便推開了馬車的前窗探出頭來。這個少年大概比和尚頭年少一兩歲,留了一頭齊耳的棕色微卷短發,鼻梁高聳,像是個黃白混血兒。如此回頭再看那個和尚頭,便覺得他們應當是兄弟二人,隻是小弟比大哥清秀許多罷了。

果然,隻聽見那叫夏的小弟對和尚頭說:“哥,你怎麼總是忘了。我們要去雲尼山,雲尼山!”夏說完就把腦袋縮了回去,順便關上了窗。

“哦哦,對啊。”和尚頭用手輕輕繞了一下後腦勺,便轉過臉來問哈默說:“大爺,雲尼山怎麼走?”他突然顯得如此笨拙,把自己的威武形象一掃而空了。誰料哈默並沒有回答他,隻是呆呆地看著他,嘴裏吐出一句話:“孩子啊,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啊。”

“嗯?世上的確還有人啊。我們現在正要去雲尼山投靠我們的親人呢。”和尚頭說。

“哦,是這樣啊。”哈默說著低頭嘀咕著,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和尚頭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笑著說:“不過我們一路上都沒有見到過人,大爺你是第一個。”

“你們怎麼就兩個小孩啊?你們有長輩跟著嗎?”

“沒……”和尚頭剛想回答,夏便推開了窗說:“有啊,父母騎馬跟在後麵呢。哎,大爺,你到底知道雲尼山不?”

“啊,雲尼山啊。它在北邊,你們在向南走了。再不回頭就到墨西哥了。”

“啊?”夏一聲驚叫連忙爬進車廂裏掏出地圖來仔細研讀。不一會兒,他便探出頭來尷尬地對和尚頭說:“哥,我們好像真走反了啦。”

“嘿!”和尚頭吐了口怨氣,便對哈默說:“大爺,謝謝你了。”他說著就趕著馬車掉頭往回趕。這孩子是哈默的救命稻草,怎麼說走就走了呢?縱使哈默想把他們喊回來,無奈口幹舌燥,車子又走遠,叫不回來了。

哈默索性把剩下的水都喝光,坐在地上想著自己是不是到了該死的時候了。

“多活了幾十年,也值了……”哈默說著果真就想躺下來等死。就在這時,那馬車又攜著馬蹄聲風卷而來。

和尚頭一下從車上跳了下來,看了看趟在地上的哈默便對車上的夏說:“夏,你看他死了!我們真不該自己跑掉啊。”

“我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還是別惹他比較好。”夏說著也跳下了車。他按著腰間的匕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哈默,想看看他有沒有死透。

突然,哈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夏嚇得跳了起來。隻聽見哈默有氣無力地呻吟著著:“水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