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誌斌將要發怒,卻見聞徹一揚手,將一樣東西抵在了自己脖子上,“不滾是吧?現在呢?要麼滾,要麼,我死在你麵前!”
那是梁懷全父子用來劈竹篾的篾刀,兩刃前聚成尖鋒,鋒利無比!
留蘭雖隔得遠,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忍不住驚叫往聞徹身邊奔去,“大哥!”
“誰都不許過來!”聞徹大喝,手往前送了送,篾刀的尖鋒劃破了他頸上的肌膚,立刻有鮮紅的血珠浸了出來,他卻絲毫不在意,隻死死盯著郭誌斌,“你滾,還是不滾?”
“聞徹,你把刀放下,這兒有娘在呢!”文氏看到聞徹頸上的血滑落到他的衣領裏,本白的衣領立刻染成的鮮紅,又急又怒,卻也不敢靠近,“郭誌斌,你害我們母女不算完,還要害死我的兒子嗎?你給我滾!”
一直躲在屋子裏的文清聽到外麵的動靜也跑了出來,她已經哭紅了眼,此刻卻覺得眼淚流幹了,她一步一步的走到郭誌斌身邊,抬手指在了他的鼻子上,聲音低啞卻近乎嘶吼:“我娘讓你滾,我弟弟也讓你滾,你耳朵聾了沒聽到嗎?你滾,滾得遠遠的,這裏沒有人願意看見你!”
“放肆!”許九跳起來護主,剛揚起手卻被文清一巴掌打在臉上,“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他是我們的父親嗎?那我就是你的小姐,你敢打我,是你放肆還是我放肆?還是你們京城的規矩裏,允許惡奴欺主?”
許九悻悻地收回了手,除非他敢說他家老爺不是他們的父親。
郭誌斌的眼中閃過幾絲複雜的神色,對這個女兒,他心裏也有些愧疚的,但再愧疚也隻是個女兒而已,而且這個女兒看起來柔弱,骨子裏卻與文氏有太多相像,由此,他更是認定了聞徹是他的兒子,女兒像文氏,兒子應該像他的。
盡管這個想法近乎荒謬,郭誌斌卻這樣認定了,既然認定了聞徹是他的兒子,又豈能看著他受傷還繼續逼迫,那樣豈不是讓兒子更與他離了心。但既然認定了是他的兒子,又怎能不把他帶走?
“我現在可以走,但也該明白,我既然能把寧江知府請了來,自然也能把別人請來,一個原國丈,怕也應付不過來。就算他能應付過來,我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你該知道,我既然說出來了就能做得到,哪怕是一個村子,我都不放在眼裏。我隻給你一天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還會再來,那時你必須跟我走!”
郭誌斌撂下這些話,帶著人走了,走的時候,麵上甚至露出了悅然的神色。
聞徹手中的篾刀叮當墜地,文清的身子也跟著委倒在地,留蘭驚叫一聲,隻堪堪接住了她的頭,不讓她光潔的額頭磕在冷硬的院石上。
“徹兒,你這是何苦呢?他那樣的人,不可能被逼走的!”文氏悲切地捂住聞徹頸上的傷口。
“娘,我不是逼他走,明天,我會跟他走!”聞徹跪倒在文氏身前,口中所說的話遠比他的膝蓋磕在冷硬地麵上的聲音更讓在場的人震撼百倍。
“你說什麼!?”李珊犀利尖叫。
“聞徹,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白氏也擰起了眉。
留蘭也驚呆了,但她更想知道,聞徹這麼做的原因究竟是什麼。還有,是不是桑芮讓他這麼做的,用這樣的方法,來報答他們的救命之恩、收留之情嗎?
聞徹仰起臉,異常堅定地看著文氏,一字一句地道:“娘,其實,我騙了你們,我並沒有忘記以前的事,反而清清楚楚的記得,我記得我娘帶著我逃離了京城,記得她因為病弱日漸消瘦的臉龐,記得她為了救我差點兒被歹人欺辱,我記得我親手葬了她,快三年了,我每天晚上做夢都夢見她,我無時不刻想回去看看她,無時不刻都想著我一定要為他報仇!”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話震驚了,隻能愣怔地聽他把話說下去:
“我爹是庶子,但他的兩個兄長都隻會尋歡作樂,家中產業都是我爹在經營的,也就是說,是我爹一個人養著一大家子人。盡管如此,我爹不在家的時候,我娘和我一直備受欺辱,我娘為了讓我爹心安,一直強忍著不說,可她不說,我爹又豈能不知道?他忍無可忍,提出要分府單過,寧可不要他們一分錢。可他們又怎麼肯放我爹走,他們暗中打算害死我娘和我,隻為了讓我爹繼續為他們賣命。”
“我爹又一次被他們支出去的時候,他們決定出手,但被我娘提前發覺了,她帶著我逃了出來,一直逃出了京城。娘原想著帶著我回在錦陽府的娘家,但倉皇出逃,我們身上帶的銀兩不夠花用,娘又病了,陰差陽錯偏離了方向,反而遠離了錦陽府,後來,我們迷了路,遇上了歹人,娘為了保護我,險遭侮辱,幸虧遇上了好心的獵戶救了我們。可娘也受此衝擊,死在了我的懷裏。”
“我必須為娘報仇,就必須回到京城,我跟他回去,還能借他的勢,報仇的希望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