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天色果然變得更加陰沉。
可飄拿著把傘如約出現在校門口,衝林月招呼了一聲。
至於“鬼城”怎麼走,倆人並不太清楚,盡管它也在江邊,離學校不遠。林月在手機地圖上試著輸了一個地址——青衣廣場,據說那裏是“鬼城”的中心位置。
手機導航很快顯示出路線,那個地方離學校不過兩、三公裏,倆人決定步行。
當倆人走出校門沒幾步,背後傳來陣陣排山倒海的腳步聲,一大波學生從校園裏湧了過來,還大呼小叫議論著什麼,那陣勢仿佛小學生放學時的情景。
人群中一輛白色麵包車鳴著喇叭向著江邊的方向風馳電掣般地駛了過去。
“校保衛處的車,一定出事了。”
望著麵包車和人群奔湧的方向,可飄自言自語,
“肯定又有人想不開上了防波堤……”
在所有的沿江城市,江邊都是得天獨厚的自殺勝地,尤其是對那些年輕氣盛的孩子們來說,然而,今天的熱鬧程度似乎是發生了更加不得了的事情。
“不管!去看看!”
林月拔腿就向著人流的方向奔去,他這次的果斷倒讓可飄有些詫異,在眾人眼裏,他本不是個愛湊熱鬧的男生。
這時,天空飄起了雨點,可飄顧不得撐傘也一路跑著跟了上去。
倆人跟著人流趕到江邊時,江灘上算不上紅旗招展人山人海,也像個小型農貿市場趕集時的場景。
人群中有很多來自同班同係同年級的熟悉臉孔,人們大多一手撐著花花綠綠的雨傘一手舉著綠綠花花的手機伸向空中,隻聽見四下裏鬧哄哄的,卻聽不清任何一個人在說些什麼。
弘雷和稀飯也在人群中,他倆撥開人群好不容易擠到林月和可飄麵前,頂著一腦袋別人雨傘上淋下來的水花。
“嘿!又怎麼了?”
“聽說是!咱隔壁班的小七他女友葉子劈腿跟一高富帥跑了,這小子一氣之下拿把水果刀挾持葉子上了塔!”
順著圍觀眾人手指的方向,在望江塔的頂層那個隻能容下一人的方格木窗裏確實擠著了兩個人的身影。
陰鬱的天空低的仿佛隨時可能塌下來,因而即便不高的塔身也籠罩在漆黑的烏雲當中,遠望過去看不清倆人在做什麼。
從江灘上某人舉著的相機屏幕上來看,塔頂的倆人並沒有爭吵,也沒有衝突,就這麼並肩靜靜坐在窗棱上,女孩濕答答的劉海掩住半邊麵龐,慘白的臉上寫滿麻木,而那個叫小七的鄰班男孩麵色冷峻地俯瞰著腳下的眾人,手裏把玩著一把小刀。
林月心裏“咯噔”一下,雖然雨季的悶熱蒸騰著人們內心深處的躁動,但僅僅為這樣的事情就以性命相拚,大家都是怎麼了。
“小七!你他媽有點出息行不?你小子要是個男人就下來,留著條命幹點你該幹的!”
弘雷上前幾步衝著塔頂扯嗓子吼道,幾個圍觀的男生也跟著衝上前去叫喊起來,有和顏悅色勸說的,有義正嚴辭責罵的,也有不屑一顧嘲諷的。
坐在塔頂的人影晃了晃,並沒有起身,但這足以驚得江灘上的眾人連連後退,深怕他有進一步的舉動。
盡管嘩嘩的雨聲中混雜著江灘上人群中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很難聽清楚塔頂傳來的聲音,但林月還是能感覺到那裏發出一聲冷笑。
塔頂的男生像是在聲嘶力竭地說些什麼,但是沒人聽得清,隻見他顫顫巍巍站直了身體,張開雙璧迎著颼颼刮來的晚風,整個人前傾使上半身已經完全探出窗外。
“小七!別做傻事!”
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眾人回頭望去,一輛小車停在濱江大道旁,佳銘下了駕駛座便端著個擴音器冒雨一路小跑上來。
此時的空氣能見度連最高分辨率的手機攝像頭也已經捕捉不到小七手中的東西,但從動作上來看是他把手中的刀抵在了女友的脖子上。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佳銘也隻能止步。
“行,我不過來,聽我說,我能理解你的感受,畢竟我也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不過,既然跑來這個地方,你倆知道這座塔,這條江對戀人來說有什麼意義嗎?”
“……”
“你是本市人,應該知道我們南江市的傳統,那還是我念大學的時候,那年的七夕夜,我也帶自己的初戀來過這個地方……對了,還記得小時候爸媽帶你來江邊玩時的情形嗎?”
“……”
佳銘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作為學生們的輔導員,他隻能強裝鎮靜放慢語速,東一句西一句拖延時間,為的是等警方和小七的父母趕來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