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語言是兩岸之橋(1 / 1)

梁:你怎麼看文學與傳統之間的關係?你曾經提到過你現在特別愛看一些民間傳奇故事,它們對你的小說創作有哪些幫助?

閻:我覺得傳統對一個作家非常重要,可我們如果背叛傳統過久,反其道而行之走得過遠,可能就很難回到傳統裏去,這是現在一些小說家遇到的一個難題。小說離不開傳統,因為你用漢語寫作,而每一個漢字就是一個傳統,代表著一個傳統文化的信息。傳統是小說的源泉之一。我想,與其無法割斷,倒不如深入進去。

梁:先從哪裏深入?

閻:可能是語言。我希望我下一部小說的語言能試圖回到“瑤溝係列”和“東京九流人物記”的某種係統裏去。當然不是照搬照抄、原封不動,而是有所變化,不如更質樸、更拙笨、更民間和更日常生活化,但又是人人一看就懂、就明白並且有一種新鮮感。

梁:是不是如你所說的是“傳統得不能再傳統”的故事和語言?

閻:隱隱約約感覺到是那種東西。

梁:為什麼要先從語言(深入)?

閻:我覺得語言統治著小說的一切。尤其你想讓小說回到某種傳統裏邊,你就不可能用一種老百姓聽不懂的語言去講一個老百姓愛聽的故事。

梁:是不是希望你的小說更加好看?

閻:不是這個意思。我最近想到了“你的小說是給誰寫”這個問題,當然,不是說我寫小說要像趙樹理說的那樣,是寫給田頭種地的人,而是說,用漢語寫作,就首先是寫給用漢語閱讀的人。而且從根本上說,是寫給用漢語閱讀的人。這樣,對用漢語閱讀的人,你就既不能用“且聽下回分解”的語言去敘述,也不能用漢語閱讀者完全陌生的語言去敘述。也許,偶爾的“顛覆讀者”是必要的,它至少對寫作者是一個考驗,是對你的敘述的一次訓練,但總是“顛覆”可能就有了問題。這樣的結果,我怕作者顛覆了讀者,但讀者也顛覆了作者。所以,我希望通過語言這個渠道,更深刻地回到傳統裏去。語言,是無限來往的橋梁。寫作中的來來往往,都必須通過語言這個環節。完成了“語言的傳統”,才能去談別的回歸。

梁:是不是越寫越有靈感?

閻:腦子裏有寫不完的故事,困難的是不知道如何把它講出來。編造故事不是一件難事,難的是找不到講故事的方法。

梁:你說的是結構?

閻:對。

梁:像《日光流年》一樣,你有了奇妙的結構,不是與你說的“傳統”相違背嗎?

閻:小說與傳統的關係,不是若即若離,回去,也不是一下子徹底地掉進去。我所說的回去,也還包含著對傳統的某種改造。作家有繼承和改造傳統的責任,沒有改造,就不需要作家,有那些說書藝人就夠了。對我來說,我不懷有改造的理想,但也不願意掉落進去出不來,這樣,我就希望從結構入手,是自己既能走進去,又能出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