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第二根煙也燒完了，艾洛揮手將它扔了出去。煙尾很輕，落在河麵上也不可能像石子一樣撞出“噗咚”的一聲，它就安安靜靜的劃了一條弧線，然後悄無聲息的徹底滅了，就像亂海中的很多東西一樣，掙紮著閃出僅有的米粒一樣的微光，最後卻什麼也留不下。
“塞西翁……”艾洛用最輕的聲音呼喚到，輕到他自己都以為自己隻是稍稍的歎了口氣。
“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麼？我的朋友？”突然間，風聲水聲，水流的顛簸感都停了下來，唯有讓艾洛十分不舒服的那種機械聲音響了起來。
“幫助也許是不需要收取代價的。”艾洛這心情不太好，精神狀態也是萎靡的，但嘴上這功夫倒是沒去一分，也多虧了塞西翁是個超然意識根本不在乎這個。
“我的朋友，我從來沒有說過幫助，甚至我給你的信息也不能用語言來形容，隻是你我相差太大，你現在也隻能按照你們的語言習慣來理解我給你的信息。”
塞西翁的這句話，或者說這段信息是讓艾洛心裏冒火的，這幾乎是明說“你們太低級”，這要是換一個人，艾洛非要也當場給他找找不痛快，不過艾洛挺聰明，他迅速的理解了塞西翁的意思。塞西翁本身明沒有任何偏向，不帶一點善意也不帶一點惡意，語言中要是露出一點情感意向那完全是艾洛根據自己的期望理解出來的。也即是說，艾洛希望得到塞西翁的幫助，他就從塞西翁的信息裏理解出了幫助這個詞，艾洛清楚逆旅在塞西翁麵前過於渺小，所以他從塞西翁的信息中理解出了高高在上。
塞西翁是懸在逆旅頭頂的一把劍，可偏偏要從劍尖上理解出“幫助”這種帶著善意的詞，該是要覺得羞愧的。可是艾洛還沒有來得及感到沮喪與羞辱，疲憊感就占滿了他整個心胸。
“原來我一直都清楚我們和你之間的差距，卻還妄想和你談條件。”
再沒有人，比他更蠢更可笑了，大概他活了這將近二百年，唯一做過正確的事，就是讓自己的哥哥代替自己登上那個位置。
“我和你，和你的父親，和你的祖父，和你們終究是契約的關係。”塞西翁說。
“對，契約的關係，可就是這個契約害了我們，當年我們想活著，你就將聆聽者的科技成果送給了我們，而且讓我們不再‘衰老’，也很少能再次迎來新的生命，可能幾千年後逆旅中還是這一代人。聆聽者文明說我們危險，因為逆旅是個畸形的文明，可我們自己清楚，真正危險的是我們是一個逐漸凝固的文明，或許連文明都算不上，想要更替，最好的方式便是通過戰爭。或者依附於你，像你一樣固化下去。”
“克勞利·埃魯柯德想到了這些，但是他沒有其他的選擇。”塞西翁說。
“我知道，總要活下來，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艾洛抬起頭看向天空，沒有月亮的遮擋，能看見的星星很多，卻沒有一個能真正照亮達彌阿努的夜晚。
“我想了解這個地方，但是我還不想和你的意識融合在一起，因為那樣我便什麼都不剩了，畢竟我太渺小了。”
“你是擔心到時候沒有人能夠徹底殺死你。”塞西翁毫不留情的指出了艾洛心中所想。“你們總是在找契約的漏洞，你想讓契約終結在你身上。”
“你會在意這個麼？”艾洛問。
“我沒有理由去在意，當時隻是碰巧有了一個簽訂契約的理由而已，並且因為沒有理由違背而留在你們身邊而已。”
“聽起來這很好，不過我現在可不敢信，因為你的一切信息，都是依照我的方式理解的，目前來看，我的方式總和你有偏差。”艾洛慢慢的站起來，走到了艙門口，拉薇一棟不懂的坐在那裏，仿佛這是一個非常寫實的雕像。艾洛知道，這是塞西翁加快了他對時間的感覺，在這種情況下，哪怕他停留千年萬年，在別人眼裏也隻是察覺不到的一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