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
深夜。
皎月。
披著頭發,一身麻布破衣的男人,坐著,手裏在不停地寫著什麼。方青石板上的凹槽裏,一根引線,鬆油嗞嗞地燃燒著,發出微弱的光芒——尤其是在月光的白色籠罩下。
瘦弱的黃狗趴在男人的腳邊,狗嘴的門牙缺了一顆,舌頭伸長的時候總是歪向一邊。黃狗的嘴巴扯著草鞋的帶子,咬一下,晾著舌頭抬頭看一眼男人,發出哼哧的叫聲,然後低下頭接著咬。涎水早已浸透了草鞋,草鞋間原本夾雜的泥土,此刻被涎水浸濕,使得草鞋看起來又破又髒。
男人突然停下了,他手裏的木炭已經寫完了。他拍拍手裏的炭末,左手又順手從地上拾起一塊木炭。
他的麵前是一副複雜的圖,宛如鬼畫桃符,又如狂草書法,毫無章法可言。然而隻有他心裏是清楚的,每一步,每一筆,他都牢牢記在心裏。推演到這裏,已經足足用了三年時間。
自然是什麼?
人又是什麼?
世間萬物從何而生,為何榮枯有時?
有沒有神?
有神的話,神又從哪裏來?
人為什麼會死?
人生從何來,死往何處?
……
周天星辰,四時氣象,天、地、風、雷、水、火、山、澤等元素,生、死、榮、枯等命理……到底是什麼在掌握著一切呢?
想超越生死,想超脫自然,想飄然出塵,那就得找到,是誰在掌握一切?涿鹿之野,英雄浴血,長戈所向,屍橫遍野。勝利者振臂一呼,似乎天下已在指間。可百十年耳,壯士暮年,霜染長發,到頭來不過是一抔黃土。所謂霸主,不過是任人宰割的螻蟻而已!
男人仰起頭,看著夜空。
月光清冷,星辰遍布。
他就這麼久久地看著。
突然,天空中一道明亮的光芒閃過,如利箭一般,射向遠處深邃漆黑的天空。
流星!
靈光一閃。
奇怪,東北方位的記錄以來第一千零六十二顆星,竟然轉換到了原來西南方位記錄以來第一百二十四顆星的位置。
而原來那顆星,消失了!
“星辰不變嗎?”
“星辰不變嗎?”
“星辰不變嗎?”
……
男人站起身來,背著雙手,來回踱步一遍一遍的嘀咕著。
破舊的粗麻布衣服不能完全遮掩他高大健碩的身材,半邊小腹袒露在外。腰間係著一條粗布腰帶,後腰的位置皺起來了,臀部的大片肌膚沒有遮掩。
時間?
對了,是時間!
一定是時間!
不可超越,永恒存在,而你無法觸摸,無法掌控,無法追逐!
男人像發了瘋一般,大聲狂笑著,雙手不停地在空中揮舞著。久未清洗的油膩膩的長發,隨著他頭在擺動,在空中飛揚,露出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滿臉胡茬的臉,額頭上已經有了皺紋,鼻子挺括,粗黑的眉毛下麵,一雙眸子閃著妖異的藍色光芒。
“嘿嘿嘿”,詭異的笑聲從身後響起,那聲音有一股瘮人的力量。
男人轉過頭,正對上了那雙眼睛,閃著妖異的藍色的光芒。
“你是誰?”男人不安地問,雖然他對這個麵孔無比熟悉,他每次捧起池塘的水喝的時候,總能看到那張臉。可是他還是問出了口。
“火正吳回之子,高陽顓頊之玄孫!你難道不認識嗎?”那人一身蠶織的輕衫,發順冠正,英氣逼人,說起話來卻總是給人一股陰惻惻的氣息。
男人驚得說不出話了。
“這番至高的奧妙,到底還是被你解開了。這方青石板,說不定會成為傳世的神聖之物呢?”衣冠楚楚的男人用手撫摸著那塊方青石板,“就叫皇圖吧!天下的皇圖!”
“你,你,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男人的腿已經軟了,如果不是那一點殘存的意誌,他早就驚嚇倒地了。固然他悟到了終極奧秘,可眼前的一幕,他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是你啊!”那人微笑著看著他,“你解脫了我啊,你頓悟的那一刻,就是我掙脫肉體束縛的那一刻!你是不明白,還是不敢承認呢?”
“哈哈哈”,那人仰天大笑。
“女樻,取我的矛來!”男人突然咆哮道,身體像獵豹一樣向石頭堆砌的屋子門口衝去。
一個矮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一身粗麻布衣服卻也掩蓋不住她姣好的身形,膝蓋以下小腿光著,赤著的腳上有厚厚的繭,濃密的長發用頭巾緊緊地裹住了。她的雙手也布滿厚厚的老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