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時,我在被稱作小山城的自貢讀書,不會騎自行車,喜歡走路上學。那些走在上坡路和下坡路的時光,是我構思小說的最佳時刻。大段大段的文字從心頭噴湧而出,再如泉水般返回內心,循環往複,樂此不疲,最終形成一個故事的核,如一枚炸彈,將那個年紀必有的孤單和不可理喻炸得麵目全非,留得全身而退。
唯一遺憾的是當時年輕,對一切唾手可得的東西絲毫不懂得珍惜,靈感可以自由來去,才情便可以任意揮霍。埋頭碼字,抬頭看星,關於未來從來都是見招拆招,沒什麼大不了。
後來,總是被人問,你怎麼可以寫出那麼多的書?
我想我應該是天生幹這一行的吧。對於一個路癡,臉盲,生活無能,還患有重度遺忘症的我來說,寫作無疑是種最好的救贖。
我從不懷疑這項專長帶給我的所有幸運,它改變了我整個人生。我人生中所有的驕傲自信和自由均來源於它。所以我始終堅信,會寫字的人是幸福的。
隻是我始終無法弄明白一件事,我到底是愛寫作多一些,還是愛我自己多一些?
或者換句話來說,我對寫作這件事,到底有多愛?
後來我見過很多和我一樣會寫字的孩子。比如前天在南京請我吃火鍋的秦貓貓,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才十五歲,寫的第一篇文章把我驚得差點從床上掉下來。起初她隻是我的粉絲,在我陪她度過她人生中最糾結的青春期以後,我們變成了閨蜜。高三那年她一邊複習一邊寫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本書,我一直認為她在寫作上的成就可以遠遠超過我,但事實是她從沒把寫字這件事當成過自己的理想。現在的她還不到三十歲,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兩家咖啡店的老板。說起咖啡來,她總是兩眼放光喋喋不休,很顯然,那是她想要追求的東西,而寫作隻是隨手拈來之物。
當年和秦貓貓一起出書的許諾兒高中畢業後就去了美國,四年後歸國替我當了一陣子編輯,我特別暢銷的小書《那些女生該懂的事》以及北大雙胞胎的《願我的世界總有你二分之一》都是由她策劃編輯的,就在她的編輯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她選擇了回美國繼續讀書,原因也很簡單,那裏有她想要的生活。
就算遺憾又怎麼樣呢,沒辦法。她們要過的是她們自己的人生。
就如同當年那個為了寫作不顧一切的我。
說來慚愧,自從我的書暢銷後,我的很多書模都紅了。但是我力推的年輕作家,卻幾乎沒有大紅大紫的。我曾經主編過好幾本雜誌,也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停辦了。這其中《17SEVENTEEN》 是我較為偏愛的一本,雜誌的風格比較小清新,女生味特別足,卻還是無一例外地遭受了停辦的命運。當時雜誌的美術總監叫鹿童,是個特別棒的攝影師,最近正在替我的電影拍攝海報。和幾年前總是羞澀內斂的她比起來,現在的她話多了很多,甚至願意跟我分享一些生命中私密而有趣的小事,隻是關於雜誌,我們甚少提起。唯有一次,我記得她輕聲對我說:“那真是我生命中一段很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