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歲那年,爸爸媽媽要到很遠的地方去,把我和姐姐送到外公外婆家。
記得到外婆家那晚,月光很亮很亮,甚至連地上的幾片落葉都能看出一點黃顏色來,天上一條閃爍的光帶,媽媽曾經告訴我那叫銀河,有些房子擋住了月光,在比較暗的草叢裏,螢火蟲飛來飛去,還有些是一動不動的,那是會發光的毛毛蟲,我們家那邊也有,隻是沒有這裏的多。
從下車之後,走了幾分鍾,媽媽指著一個高高台階上的大門說,裏麵就是外公外婆家了。台階是大塊的石頭砌的,堅硬的石頭已經被磨得發亮,我跟姐姐邊上台階邊數,“一,二,....”數到九,就到了一個平平的大石塊上,再往前兩步,費勁的跨過一個大門檻,就看到了挺大的院子,院子的牆邊放著很多大捆大捆的木柴。
外公外婆還沒有睡,坐在門口納涼,我還是能認出他們倆的,在我記事之後,他們去過我家一兩次。外婆拿著一把扇子,慢慢的搖動著,她是個幹瘦的老太太,頭發有點花白。外公叼著一個煙鬥,煙鬥放煙絲的地方,是金屬的,已經很舊了,還有一些坑坑窪窪的。常聽媽媽說,外公愛抽煙,然後老牙齒痛,一痛就砸煙鬥,過不了幾天,牙齒好了,又興高采烈的修煙鬥。媽媽還說,外公是一個特別疼愛小孩的老頭,就是有點懶,平時外麵的活都是外婆和舅舅幹,外公是不去幹活的。
除了外公外婆,還有幾個大人,五個小孩,大人都坐著聊天,小孩們借著月光在地上下石頭棋。院裏一共有三間大屋子,兩間並排,左邊那間對麵是第三間,另外還有一間單出來的小屋子,能夠看得出來有三扇窗戶,窗戶外朝上的位置黑黑的,一直黑到房頂的瓦上,那應該是做飯的地方了。
“來了啊。”外婆邊站起來邊往大門迎我們。“是啊,我們明天就從這裏坐車出去。”媽媽沒停下,徑直提著行李進到並排兩間大屋子的右邊那間,屋子裏沒有點燈,為了省煤油,晚上除了吃飯,還有準備睡覺的時候才點上燈,其他時間都是熄滅著。
爸爸跟在媽媽後麵也進屋了,我和姐姐站在院子裏。外公用煙鬥指著那幾個大人,對我們倆說:“這是舅爹,舅媽,那是小舅,這是舅,舅娘”我和姐姐挨個叫了一遍之後就坐了下來。在我們那邊,媽媽的哥哥叫舅爹,舅爹的老婆叫舅媽;媽媽的弟弟叫舅舅,舅的老婆叫舅娘。在去的路上,媽媽已經給我和姐姐提前做了功課,舅是媽媽的親弟弟,舅爹和小舅是外公的兄弟的兒子。還真是亂,老覺得有種會叫錯人的預感,擔心了一路。但是見著了之後,感覺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們的特征很明顯,舅爹很瘦,舅媽又白又胖;而我的親舅不胖不瘦,親舅娘也是不胖不瘦;小舅很靦腆,頭發有點長,他跑進屋裏幫拿了兩張板凳給我和姐姐。
“那個人應該叫什麼?”我忽然發現左邊那間屋子門口的木樓前麵還有個人,她沒有跟大家一起納涼。
大人們停住都不說話了,外婆拍了一下我指向木樓那裏的手,“哪裏有什麼人,剛走了,是隔壁院子的嬸嬸來借東西。”
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屋裏,舅爹舅媽進的左邊那間,帶著三個小孩,兩個男孩,一個女孩,其中一個男孩年紀跟我一般大,另外兩個大一些,比姐姐都大,媽媽說那是表姐和表哥。另外兩個比我小的女孩,也就是我的表妹,跟著舅舅和舅娘進了右邊的屋子,外公帶著我們也跟著進去了。
第二天,外婆叫我和姐姐起床吃早飯,我們倆立刻爬起來,到處找,舅舅說爸爸媽媽出去了,要一段時間才回來。我和姐姐坐在大門高高的門檻上哭了起來,外婆外公來勸,我們哭得更大聲,表姐拿了一把糖跑出來,兩個表哥跟在後麵,表姐手裏是那種糖紙透明的糖,我被糖紙吸引住了,慢慢停止住了,這時候我發現姐姐已經在吃糖了。
早飯是鹹菜和粥,其他人都吃過了,我和姐姐兩個人在吃,表哥表姐還有兩個表明圍著我們倆坐著,看著我們吃。吃完之後,大家就算是認識了,跟表哥表姐在院子的空地上玩起了石頭棋。忽然小表哥指著門口的小木樓叫了起來:“姐,兩個小表妹怕到木樓上了。”表姐對著她們大喊:“快點下來,你們兩個不怕啊,還敢上去。”兩個表妹被表姐的喊聲嚇到了,趕緊從木梯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