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清楚了!說了多少遍了,就算是外國人不懂中國話,都應該通過我的肢體語言看明白了!”王勞拉的聲音裏開始帶上一點說不出緣由的委屈,“我告訴你說葉子,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暴發戶!有錢了不起啊?有本事他也弄十萬歐元買張船票啊!哪個要給他當地主婆?怎麼不撒泡尿照照他那張臉?憑什麼他看上我,我就必須得跪下舔他的腳?因為我窮?因為我經濟條件不好,我就不是人了嗎?”
王勞拉氣性大,臉皮漲得通紅通紅的,葉子璐趕緊好言好語地勸著,一方麵認為她委屈得有道理,一方麵卻又對這位室友感到萬分無奈。瞧,王勞拉她鄙視官二代,鄙視富二代,鄙視城市本地人,鄙視不求上進的廢柴,鄙視窮人,現在她連自己奮鬥、白手起家的富一代也被納入了鄙視範圍之內。
葉子璐為她的求偶之路感到深深的憂慮—因為細細一算,她覺得全國人民都是王勞拉的仇人。
對比完把自己弄得那麼壓抑的顏珂,再對比憤世嫉俗的王勞拉,葉子璐感覺自己真是心如天地寬的典範了。
然而……她也並沒有寬很久。
這天晚上,葉子璐實在不想回去麵對那一堆沒念的英語書和沒完成的計劃,所以盡管她覺得這種相親大會很無聊,還是跟王勞拉走完了全場。在快要離開的時候,有個人叫住了她。
“葉子……你是葉子嗎?”
葉子璐回頭一看,叫住她的是個男的,長得高高大大,一副寬肩窄腰的標準身材,戴副眼鏡,看起來挺斯文,麵相……有點眼熟。她打量了他好一會兒,“呃……你是?”
“我是陸程年,”那人說,說完,他露出了一個對葉子璐而言有些熟悉的微笑,“你不認識我了嗎?”
葉子璐吃了一驚,“什麼?你是……啊!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你……你這變化實在太大了,我真的沒認出來。”
陸程年是她的高中同學,葉子璐印象裏,那就是個沉默寡言的胖小子,成績算個中上遊,運動也不是很出彩,時隔多年,葉子璐竟然一時沒能把這個帥哥跟她記憶裏的陸小胖聯係在一起。
她一時有些尷尬……鑒於,這位帥哥,青春期不帥的時候,還追過她。
可惜想也知道,那位不善言辭的小胖子很快被當時高高在上的“葉子公主”踢出局了。
陸程年笑了笑,“你倒是沒怎麼變,乍一看跟十五六歲那會兒沒什麼區別。對了,我大學去了外地,有五六年沒回來過了,最近才剛剛調回來,好長時間沒見你了,現在過得怎麼樣?”
怎麼樣……
實在不怎麼樣。
要是這位老同學是別人,葉子璐一定會揪住對方大吐一番苦水,再沒有比高中同學更親切的了……可是這個是陸程年,是當年曾經那麼費盡心思討好過她,還被好多人笑話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陸小胖。
葉子璐絕對抹不開這個麵子,她隻得幹笑了兩聲,“混著唄,湊合活著。”
陸程年以為她說客氣話,並不在意,還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她,“我的聯係方式,也給我一張你的名片吧,前兩天碰見咱們班班長,他還提起想組織老同學們聚個會呢。”
葉子璐接過來,掃了一眼,立刻就覺得,那金光閃閃的某知名審計公司經理一行字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裝模作樣地伸手在包裏翻了翻,然後一臉抱歉地說:“喲,你看,實在對不起,不巧了,我今天是被我朋友臨時拉過來的,身上就帶了兩塊錢,連手機都沒裝……”
陸程年好脾氣地笑了笑,伸出手,“不要緊,把電話寫在我手背上吧。”
葉子璐:“……”
逼人太甚了兄弟,真的逼人太甚了!
葉子璐心慌氣短,然而還不肯放下她的裝模作樣,原地思考了好一會,她虛情假意地說:“等我想想啊,有點記不清,可別給你寫錯了……”
陸程年比她高出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抓耳撓腮的模樣,微笑說:“你怎麼還跟以前似的,好像什麼都不上心,連自己的號碼都記不住。”
葉子璐幹笑一聲,三番五次停下來假裝思考,吭吭哧哧地寫了一串數字,還故意把自己電話的第五位和第六位數,第七位和第八位數給寫顛倒了,然後跟陸程年草草寒暄了幾句話後,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