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人說夢。”

沈微行冷冷澆熄樊妙音的喜悅火焰。“七殺擅長遊牧,中原擅長耕織,才能維持平衡共存。你建立新國,要以何為產業?”

“兩國貿易要道在此,便以商立國。”

“兩國征戰之肇始,恰因商道之爭。你憑什麼立足?”

“自然憑借邊境超過二十個城池中的傀儡布置。”

“又要何處得來男子,存續宗族?”

“搶些男奴,又有何難?”

“這同那些奴役女子的男人,有何分別?”

“——未料到你也如世人一般,不能理解我。”

“不,我理解你。”沈微行看住樊妙音,語氣懇切。“但你所想所願,太過偏執,亦不符合此時此世。”

“難道不合時宜之事,便不能去做?”樊妙音語聲升高,似含憤怒。

“可以去做——但,我不得不站在你麵前,阻止你將百姓拖入無止境的戰火深淵之中。無論是男也好是女也罷,存活下去,才是今日之天道。隻要活下去,或許有一日,你所夢想的時代便會到來。但若滅門滅族於此時此地,便再也沒有機會,去迎那美夢成真的時刻。”

沈微行坦然說來。

樊妙音並非不動容。

但立場此刻已分。

樊妙音與沈微行目光相觸,膠著一點而止。

兩人同時動作。

公平,而坦蕩。

樊妙音厲聲呼哨。

八大金剛身上,發出喀喀聲音。

“妙音天王之名,便是為了紀念這些美妙的機關之聲。”

一個金剛在沈微行的劍勢之下自爆,碎成一片竹海,四處崩裂在地,卻暫時逼退她攻勢。

另一名金剛變化成為巨型大鳶,盛起樊妙音在其中。

剩餘六名金剛,則團團圍住沈緋櫻所控的巨人。

巨人一動,發出了如野獸咆哮一般的吼聲。

大鳶騰空而起。

沈微行擰身,奇門踏處如花盛開。

下一刹,準確地出現在空中滑翔的鳶身之上。

“你入府時已經被查探清楚,經脈之中並無任何形式的玄功內息。”沈微行向前踏了兩寸,“敢於離開傀儡領域,孤身潛入中原,說真的,我佩服你。”

“天地之間,有什麼能比心誌更強?”樊妙音冷笑著,“大小姐根基深厚,便又如何?”

木鳶陡然俯衝,將沈微行甩落。

夜空中沈微行藍衣沾著血跡,如一道流星樣掠過。

馬蹄聲切。

子夜開始撤出天池鎮的人馬,隻剩了最後一批,奔向城外。

四名醜婢女勒馬在最末,轉頭看向鎮中。

各種聲響,各種動靜。

好好一個天池鎮,此夜已成夢境。

噩夢。

兩個早被驚醒但卻被母親死死捂住嘴的小孩,發出低低的飲泣哭聲,傳到街心。

四婢女調轉馬頭,向住聲響最盛的地方,馳援而去。

沈緋櫻所控的巨大傀儡,正與六名金剛纏鬥。

金剛勢猛,沈緋櫻畢竟首次操控傀儡,不能嫻熟,竟是節節敗退。

四婢仗劍衝入,一人對上一名金剛,成功吸引得非人類物體的注意。

沈緋櫻隻餘兩名對手,壓力頓減。手中如翻花一樣頻繁操作。

並不多時,巨大傀儡便將兩個同為木製的同類踐踏成為一地的木屑。

此時再轉頭去各個擊破被四劍婢纏住的剩餘木人,便十分容易了。

不多時,五人合力之下,八金剛陣破。

沈緋櫻自巨人脖頸上躍下來。

還未落地,便覺腿腳一軟,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天字一號二號忙過來扶助沈緋櫻。

“緋櫻姐姐受傷了?”

“我……沒有。”沈緋櫻無需內視,便知自己是心力耗損過度。

畢竟是天下獨門絕學,隻有樊妙音一人才懂的傀儡之術。

她隻憑借短時間的觀察,便強行去操縱木人,縱使曾於機關建造之學有十餘年的刻苦,卻終歸遠超了她所能為的極限。全靠心氣上湧,逼出自己亦料想不到的潛能來維持。如今,已近油盡燈枯的局麵。

但心中有信念告知:此時卻還不能倒。

“快追木鳶去向。快。”

——還有大計未成。

沈權衝在靜待信號。

拚卻一死,亦要完成。

沈微行如蟻附骨一般,幽靈樣出現在樊妙音身後。

“莫要逼我。”樊妙音上下顛動木鳶。

沈微行卻如粘在鳶尾一般,無法甩脫。

她一步一步迫近。